◆ 陈业基

    童年时，我对昆虫特别好奇，有的常捉来把玩，有的常捉来烤着吃，有的敬而远之，有的一捉到即刻弄死。长大后，我才知道，有些昆虫海南话与普通话的叫法大不相同。现将海南话对这些昆虫的叫法记述如下：

    蜂类中最好看的是蜜蜂，海南话将之叫做“神蜂”。海南的“神蜂”大都喜欢造窝在房檐下或“砖斗”（过去海南人造瓦屋时图省料将砖块竖起来砌，连结的四个砖块类似一米斗，人们将之叫做“砖斗”）里。如果遇到“神蜂”来造窝，家人认为是来福了，故百般呵护，或不去打扰它，或用木板制作蜂箱养着，生怕它们飞走。我家邻居就曾有一群“神蜂”造窝在“神主牌”后面的“砖斗”里，好多年主人都不去动它，它的蜂蜜也从来不取出来。这，我感觉到“神蜂”真的有点“神”。在我知道的蜂蜜中，最好的是桉树花蜜，这种蜜只有桉木林开花季节才有，据说它除养生外还能治感冒病，就是吃起来有点苦涩味。海南还有一种蜂叫做排蜂，类似“神蜂”聚成一团，状如水桶，一遇到攻击就会全部出动，所以人们相当怕受到排蜂的攻击，密麻麻地朝你飞来，躲也躲不及。“排蜂”也酿蜜，但是不好取。据我所知，海南人最惧怕的是一种叫做“三角拇留”的蜂，个大，“黑红黑红”的，被蜇，会有生命危险。但这种蜂却是治疗风湿病的绝好药材。人们往往把它捉住放进白酒里浸泡，有风湿的人吃了就能减轻痛苦。除了这些蜂外，海南还将造窝在地底下的蜂叫做“土蜂”，类似竹筒的蜂叫做“火空”（海南人将两截错开用来吹火的竹节叫做“火空”）蜂；还有一种叫做“因鸯”的蜂子，身长腰细，最喜在门后筑巢育儿。老人说，它都是去偷捡别人的孩子来养的。是不是真的，我从来不去深究。据说“因鸯土”（即“因鸯”用泥筑的巢）可以入药，能治热病。

    海南话将蚂蚁叫做“蚜仔”。一般来说，“蚜仔”指的是那些小小的工蚁。海南话将那些大点的蚂蚁叫做“蚜蝈”，白蚂蚁叫做“白蚜”，黑蚂蚁叫做“黑蚜”。看到“蚜仔”“搬路”（即指“蚜仔”搬家），本地人都很清楚，天不久要下大雨了，或是天气要冷了。

    蜣螂，不少地方叫屎壳郎，海南话把它叫做“牛屎乌”。我们小时常念的一段童谣是：“‘牛屎乌’，洞屎窟（在牛粪上打洞），‘像像’（用力将鼻涕挤出）‘鼻朵’（鼻涕）‘处地’（哪里）出。”意思就是说，“牛屎乌”经常在牛粪上打洞，就好像小孩的鼻涕，从鼻洞里出出入入一样。我想，海南人将之叫做“牛屎乌”，应该是它经常活动在牛粪堆上的缘故吧，且“乌”本身也点明了这种甲虫的颜色。“牛屎乌”因成天和牛粪打交道，虽然平时人们很厌恶它，但夜间发现“牛屎乌”飞进屋里，便会用椰子壳（或旧碗）将它盖住，等到第二天早上才拿开，让它自己飞走。这种做法来源于海南人一个古老的观念，认为“牛屎乌”入屋会给家人带来财运。我虽不信“牛屎乌”入屋与财运有关，但也像人们那样做过许多次，结果是没有一次应验。上学后，我才懂得“牛屎乌”夜里入屋只是它对光的一种本能追求。在海南，还有一种像“牛屎乌”一样大小相貌相似而身体呈褐色的甲虫，海南话把它叫做“飞鱼猿”。每年飞鱼上市，“飞鱼猿”也飞进我们孩子的心里。“飞鱼猿”的出现是有季节性的，飞鱼一消失，它也消失。“飞鱼猿”的出现，对我们当时的孩子来说确实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常捉来玩。玩法是将两个“飞鱼猿”的大腿绑在一根木条两端，插在掏空的海棠壳中当飞轮转；有时也把翅膀除去放在火上烤来吃。那时，物质生活没有现在丰富，故觉得它烤起来吃也很香的。

    海南话把蟋蟀叫做“劲”。“劲”分“公劲”和“狗劲”。“公劲”身黑体长力足，喜欢在秧田里钻来钻去。民间曾把“公劲”当作单方药用，将之烤干碾成粉，冲水喝，可以去除身体里的各类结石。而海南话叫做“狗劲”的大都喜欢在草丛中叫唤，喜欢打洞，你只要用椰叶骨往“狗劲”的洞中一搅，它就会跑出来。由于“狗劲”体短，肥大，小时我们喜欢抓它来绑在涂上粘液的椰叶骨上做诱饵，专门用来捕捉一种叫做“里弄嘎”的雀鸟。

    海南人把蜻蜓叫做“双枝”。我童时最喜欢捉“双枝”玩，尽兴后就放生。在海南，夏季应该是“双枝”最多的时候，有成群结队飞行的，也有单独飞行的。累了，喜欢站在草尖上休息。逢上大批成群的“双枝”在飞，你别高兴，那可是雷暴雨来临前的预兆。

    海南话把蝉叫做“红娘”。“红娘”一叫，“飞鱼猿”就来了，飞鱼也就上市了。作为小孩，谁不巴望“红娘”早叫呢？早中晚三刻“红娘”都会准时叫唤。“红娘”叫声很噪，用“人小声大”来形容不为过，而且几乎是成片成片的。这对于早上和午间还在休息的人来说，应该是很烦人的事，而对于我们小孩来说，却是很高兴的事，因为我们可以去捉“红娘”和“飞鱼猿”来玩。特别是上晚修时，灯光一亮，就有不少“红娘”扑灯玩火，“叮当”声响一教室。就连教师也拿它没办法。

    在海南，人们把苍蝇中体小且黑的叫做“苦神”，把体大且泛着青蓝色光泽的那种叫做“青神”。“苦神”不苦，“青神”却很青。我总觉得，在“苦神”与“青神”之间，人们好象最讨厌的是“青神”。原因很简单，有粪便的地方就有“青神”。试想，谁喜欢粪便呀。所以人们在家里一看到“青神”就一定赶尽杀绝。但我并不是说“苦神”就比“青神”好多少，它们都带着病菌呢。

    海南话将蟑螂叫做“嘎纸”。“嘎纸”是我最厌恶的一种昆虫，喜欢舔舐食品，大凡它沾过的我一般都不食用。我看到它都是毫不留情将之弄死。

    至于蝗虫类昆虫海南话的叫法，我实在无法找出同海南话音的字来表述，故略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