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业基

    味觉，指的是甜酸苦辣。在海南话中，过于甜、酸、苦、辣常用四字短句来表示。如非常甜就说“甜刮甜刮”，用海南话的另一种说法，就是甜到了“刮嘴”（“刮嘴”，方言，伤嘴之意）；或者说“甜到苦”。在这里，不但指放糖过多，也指果实熟透了过甜的意思。在海南，能达到“甜刮甜刮”程度的果实有“篓子”（即菠萝），“包蜜”（即菠萝蜜）。糖，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人们都喜欢吃，喝的红茶里面放糖，喝的咖啡里面也放糖，吃油条需蘸着细糖来吃，做扣肉也放点糖。好像离开了糖，人们就活不下去一样。不过，现在的人不会像过去那样，放糖放到“甜刮甜刮”的程度，毕竟人们讲究起少糖生活来了。至于“甜到苦”的情景，现在的人已经无法体验了，因为只有使用糖精才会有“甜苦”的味道，谁还会像过去物质贫乏时使用糖精来“做食”呢。

    在海南话中，与“甜刮甜刮”意思相反的是“咸苦咸苦”，就是说放盐过多，太咸了。过去，农村人为了节省，煮菜时经常多放盐，全家人吃番薯饭时才能应付吃几顿。学校食堂师傅做学生菜，也多放盐，让学生少花菜钱多吃饭。当时人们饭量都很大，我年轻的时候一顿饭就能吃上四五大碗。记得上高中时，打了四两饭，吃不饱，又补打了四两。吃完，回宿舍前又打四两说留下吃“导”（“导”，方言，即午后饭），人还走不到宿舍，这四两饭也吃光了。能应付得了这一斤二两大米饭的，只有“咸苦咸苦”的“菜头补”（“菜头补”，方言，即腌渍的萝卜）汤。而苦到极点就是“苦忌苦忌”。人们都认为中药苦，难吃。我小时得了百日咳，老爸去市场上跟“猪客”讨了几个猪胆，即使在蒸煮时加了不少糖，吃起来还是“苦忌苦忌”的，我不肯吃。后来还是在老爸的棍棒下含着泪水分几次吃完。也真神，吃了那几个猪胆后，多日的咳嗽慢慢地消失了。

    非常酸，用海南话说就是“酸忌酸忌”。能达到“酸忌酸忌”程度的只有市场上卖的醋精，点一滴就酸到心底。还有一种本地人叫做“狗桔”的桔子，小小的，不大，但酸性大，只剥吃一瓣，就直咂舌头。后来人们引种的一种叫做“青佬哇”的菠萝，酸味也重，特别是半青半熟时，更是酸到你的嘴巴“刮刮”的。海南人吃这些东西时都会蹦出一句：“哎呀，酸忌酸忌的。”海南话说的“酸辣酸辣”，那就是酸辣兼备。海南人吃饭时喜欢做“揾碟”。“揾碟”，即佐料。海南人的“揾碟”最常见的就是“辣椒桔”加酱油，即将辣椒剁碎装碟，捏进桔子汁，再放点酱油，其“酸辣酸辣”的味道就出来了。特别是吃狗肉时，这成了必备的“揾碟”。将狗肉夹起，放在“碟”中一“揾”，送进嘴里一嚼，其感觉真的妙不可言。

    在海南话中，非常辣就说“辣丘辣丘”。我从小不喜欢吃辣，太辣了就会说“辣丘辣丘”。我想，海南人都不大喜欢吃“辣丘辣丘”的东西。在我国，湖南人最会吃辣，毛主席更是没有辣椒不吃饭。湖南妹子人称辣妹子。但真正称得上最辣的辣椒应是海南的一种叫做“尖嘴”的辣椒，别看它体小，但辣的程度应在所有辣椒之上。为了减轻辣味，海南人往往在辣椒中捏桔子汁，使之“酸辣酸辣”，这样更可口些。海南话说到辣时，还有一句，那就是“辣厚辣厚”。其实，“辣厚辣厚”与“辣丘辣丘”一样，都是非常辣的意思。

    嗅觉主要指的是“香”和“臭”。海南话说到“香”时用“芳”字。在字典中，“芳”与“香”两字是同义词，故有“芳香”这一合成词。因此，大陆人对海南话“芳”的理解就容易得多。像海南话说味觉一样，也用四字短句来表示非常“芳”的意思，这就是“芳沉芳沉”。实际上，在具体语言环境中，只要你闻到香味，都会说“芳沉芳沉”。如果你出门时洒一点花露水什么的，人们都会说你身上“芳沉芳沉”的；农村人办酒桌，远远就能闻到“芳沉芳沉”的肉菜味。说到非常“芳”时，海南话还有一短句，那就是“芳灸芳灸”。细细品之，“芳灸芳灸”比“芳沉芳沉”有过之。只有闻到极其浓厚的香味时人们才会说“芳灸芳灸”。

    “臭”，海南话音近“xiao”。在海南话中，与“芳沉芳沉”相反的词是“臭昏臭昏”、“臭桶臭桶”和“臭荒臭荒”。这三个词语都是非常臭的意思。在平时讲话中，并没有多大区别。看字面意思，似有点不同，臭到昏头时应该是“臭昏臭昏”，近闻到重重的臭味时应该是“臭桶臭桶”，靠近物体闻到重重的臭味时应该是“臭荒臭荒”。其实，人们好像在实际对话时，都没有留意去区别，只要是臭味重，说哪个词都可以。在海南话中，这还不是最臭的。最臭的是什么？是死蛇。海南话中有一短句“臭过死蛇”就是明证。这短句不但用来形容极臭的东西，也用来形容那些品质低劣的人。说这个人“臭过死蛇”，就是说这个人品质差，不可“交合”（“交合”，方言，即结交）。

    嗅觉中，在海南话中还有“腥”、“彦”、“青”。“腥”，与普通话一样，不过海南话说到“腥”时往往会加上一个“臭”字，即“臭腥”。羊肉的气味，普通话说“膻”，海南话说“彦”；非常“彦”，海南话说“彦呱彦呱”。女人腋下的“彦”味，海南话叫做“嘎洛彦”（嘎洛，方言，即腋下）。带有这种“嘎洛彦”的女人一走过，人们就会说“臭彦臭彦”。其实，“臭彦臭彦”也是非常“彦”的意思。在海南，还有一种味道叫做“青”。看字面，就可以理解“青”的意思，但海南人却将这个字与“臭”字组合成“臭青”，用以表达一种特有的味道，即：一是指煮的菜不熟，还有“青”味；一是指青斑，如这个人都死“臭青”了，就是说这个人死后出现许多带有异味的青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