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淑洪

    称呼其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就是怎么叫吗？互不认识的人第一次见面，在没有第三者介绍的情况下，通常都是用很礼貌的口气说，请问该怎么称呼你？然而称呼又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情。好似上三代、下三代、直系三代、旁系三代、胞堂从族、近房远房、三姑六姨、三亲六戚这些称呼烦琐得很，令人眼花缭乱，要规范准确地表述清楚，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这个意义上讲，称呼也算得上一门学问。

    称呼的使用讲究规范准确，也讲究艺术和技巧，其中尊称最为重要。在许多国际外交场合，致辞者、演讲者首先都是说尊敬的××阁下，然后再到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尊称就是一种礼貌。比如您就是你的尊称。许多有某方面专长的人，人们尊称他们为老师。许多德高望重的长者，人们尊称他们为董老、黄老等等。用赞美的言辞来称呼是褒称。例如人们称教师为园丁、灵魂工程师。称环卫工人为城市美容师。诙谐戏谑地称呼人叫戏称。例如某人说话夸夸其谈，喜欢吹牛皮，人们通常戏称“大炮”、“炮公”。某人话说得很好听，但办事很少落实，人们戏称他“没三成”。用含有贬义的言辞来称呼当然就是贬称。贬称含有讥讽之意，容易造成感情伤害，有时在某些场合，一句不经意的贬称，竟会闹出大矛盾甚至终生反目成仇。所以，有些称呼的玩笑是开不得的，称呼要讲文明，要讲道德修养。

    这里要说说称呼中常见的“大人”一词。称“大人”是否就一定是尊称呢？我个人认为不一定。因为这个“大人”一词有多种属性。首先它是一种敬辞，比如儿子给父亲写信称父亲大人，这当然就是百分之百的尊称。旧时有权有势有地位的官员称大人，朝廷中的文武百官，地方上的知府知县，一般都互称大人，我认为这是封建时代官场称呼的一种特别，不一定都含尊称之意。君不见古装戏中那些官员之间唇枪舌剑，咬牙切齿，闹得面红耳赤，拂袖而去，然而在府衙上不也是左一句大人，右一句大人吗？然而心不由衷，表里不一，你说是尊称吗？当然，作为草民百姓、布衣之士，来到官府衙门，见了大小官吏，都要称为大人，那是封建社会等级森严所至，你敢不这样称呼吗？至于现代社会一些有当官者在内的朋友圈中，有时也有偶称大人的，那是一种调侃打趣，大家开心就好，没有什么尊卑之分。

    称呼在某些场合是一种尊严，一种面子。而有些人又比较介意这种尊严和面子，弄不好往往会出洋相。有一个笑话说，解放初期的区（乡），经常召开各界群众大会。有一天，某乡派出两名干部去参加一个群众大会，一个主持，一个主讲。主持者姓马，一般干部；主讲者姓冯，是个乡委委员。主持那个干部在一阵开场白之后说，下面请我们乡委的冯同志讲话。老冯当然一二三四、甲乙丙丁，把该讲的都讲了。在会议结束返回住地的路上，老冯一脸不高兴，老马好似看出来，便问，老冯，我今天主持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吗？老冯说，亏你还当乡干部，连委员两个字都记不住，介绍时都不会说。老马恍然大悟，连声认错赔不是。看来这小小委员，在老冯心中份量倒不轻哟。

    我个人的观察和感受，称呼最规范算部队。王团长就是王团长，张副政委就是张副政委，绝对不会把那个副字省掉。而且自己称自己也非常规范到位，接电话时常说，我是政工科的李干事，我是军事科的高参谋，有事请讲。地方上则不相同，一个局有一个局长几个副局长，人们喜欢把那个副字去掉，都称局长，应该说是出于尊重，无可厚非。岂不知有时也弄出笑话。某局就两个局长，一正一副，正局长姓傅，副局长姓郑。有一天，有个市民来局里办事，和值班室工作人员对话，问来问去，不知是找正（郑）局长还是找副（傅）局长，一头雾水，大费周折。

    称呼有讲究，但有时候也约定俗成，习惯成自然。比如毛泽东主席，大家都称他为主席，但朱德、彭德怀就不太拘泥和讲究，经常直呼他为老毛。朱德在党内军中，上上下下，大家都叫他朱老总。周恩来大家都叫他为周副主席，毛泽东从来都是直呼恩来，也从来不叫他老周。刘少奇则是大家都习惯叫他少奇同志。要特别讲的一个问题是，党内一律称同志，不称官衔职务，这是几十年来中央所三令五申的，可现实生活中就是叫不起来。上级对下级还好说，叫某某同志或直呼其姓名张三李四。可下级对上级可就难了，好像不称职务官衔就离经叛道了，就别扭了。你说都是官本位思想作怪吗？我认为倒也不全是。主要是观念问题，就是打不开那道门，解不开那个锁。解决的办法我认为也简单，从职务高的人做起，“班长副班长”带头，在党的会议上，你称我书记，我帮你纠正，请称我同志。什么事情下决心做出真样子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习惯成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