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章灿

    在万泉河下游，离出海口两到五公里的东屿岛到汀州村的河段，是个海水和河水交融的河段。在这个河段，当南海涨潮的时候，河水是咸的，而在海水退潮的时候，河水则是淡的，因此，人们称之为“半咸淡水域”。就在这个水域的河床沙滩中，生长着一种独有的小型的河蚌，它体型只有3厘米×2厘米X1厘米左右，约两节小指大小。这种蚌，汀州村民叫它“双骑螺”，而其他村的村民则称其为“螺湿螺”。

    其实，按生物学的分类，拥有两片开合的外壳的水生贝类称为“蚌”，而拥有不开合旋转形外壳的水生物称为“螺”（比田螺小的螺则叫蛳）。琼海人则蚌螺统统称为螺。按少数服从多数的规则，笔者入乡随俗，本文也将这种蚌（双骑螺）称为“螺湿螺”。

    螺湿螺是人们公认的美食。它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多种氨基酸，是当地人营养的来源之一。长期以来人们都评说万泉河下游的人长得“鲜时”，姑娘苗条白嫩靓丽，小伙潇洒英俊阳光。奥妙在哪？日常食物中蛋白质和氨基酸丰富是答案。这其中包括家常便饭中有鱼虾螺。而鱼虾螺中，螺最易得，不需网具捕捞和垂钓，只需拿挖板到河滩上去挖洗便可得到。在白天退潮的日子里，每天除了河两岸的男女老少都会下河挖螺外，沿岸十里八乡的许多村民闻讯也会赶来挖螺。那时，除了河中央水深的水道，其他的河床沙滩到处都是挖螺的人群。一眼望去，几里长的河道里都布满了人，你挖我挖，欢声笑语，非常热闹，那场面堪比军坡节赶集的市场……

    在改革开放前，人们采螺湿螺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在河海退潮的时候，拿出半月形挖板，到河中露出水面的沙滩上采挖。螺湿螺一般生长在沙滩上二三十公分深的地方，双手撑挖板挖起二三十公分左右带水的沙，螺便会被扬出在沙面上，于是将它捡到螺筐里。但是，这样的挖螺方式，供家庭吃用尚可以，但若想供应市场赚钱，那效率就太低了。改革开放后，汀州、龙潭、草烈等村的许多村民，萌生了挖螺卖钱发家致富的想法。于是，他们发明了利用小机船的发动机作动力，配上抽沙管、筛螺斗等设备，到更广更深的河床沙滩上采螺，往往几个钟头就能采几百斤乃至整千斤的螺湿螺，大量供应市内外市场！估计几个村共拥有二十多只采螺船，形成了一个小产业。每年的夏秋两季的早上，人们从大乐大桥路过时，会看到大桥两边的河水中，有许多小船带着支架缆绳在河水中作业，那就是采螺湿螺的船。现在，每天都有商家采购螺湿螺远销到海口、三亚和其他县市的市场和饭店。小小的螺湿螺成了市内外许多大小餐馆的名菜，也成就了许多人的致富梦。

    螺湿螺在采(买)回来后，都必须泡水去沙，一般需要几个钟头。浸泡时，螺会将体内的细沙吐出。若不浸泡，剥(扒)开后也须反复洗筛，把细沙去掉后才能食用。螺湿螺的吃法有鲜吃和制螺酱两种。鲜吃分煮螺汤和炒螺干两种。煮螺汤的配料一般是韭菜、干罗卜丝(或片)和酸竹笋，再加适量的生姜，煮成螺汤菜；炒螺则是用稍多的油和碎姜起锅来炒煮，炒的时候，螺肉会泌出大量的水汁，须炒到水汁大多蒸发才起锅，这样螺味才够浓香甜口。也有根据喜好配以竹笋和辣椒等佐料来炒吃。

    盛产螺湿螺的河段两岸，在产螺的旺季，人们采到的螺，除了鲜吃外更多的是拿来制作螺酱。螺酱的制法是：首先把剥出的螺湿螺肉用盐先腌好，第二步是煮糙米拌酒饼发酒糟，第三步是将咸螺肉和酒糟混和，放进酱坛子里，用白灰泥封口，最后放屋檐下发酵半个月（或更长时间）就可以打开食用了。吃法可以直接配饭，也可煮开才吃，也可作煮肉菜的调味酱。这种螺酱是当地百姓家庭必备的食物之一。由于这种螺酱营养高制作成本低，是普通百姓家的重要食品，是他们维护健康的“营养汁”。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人们生活比较贫困，万泉河下游两岸很多困难家庭日常吃饭没有菜肉，就靠螺酱配饭过日子。传说一家有七个孩子的家庭，父母安排每餐配饭的螺酱只限一碗，放在饭桌中间共用（家里碗碟少），而且规定，吃两口饭才能呷一小口螺酱，轮流呷（方言说“吟”音）。由于受香醇螺酱味道的诱惑，有的孩子不禁会呷多了点，于是在餐桌旁严厉监督的爸爸立马一筷子往他头上敲去，骂道：“野子！你喝多了，人家喝什么！”

    在博鳌地区，拥有腌制鱼虾螺酱坛罐的数量，也是衡量家庭勤奋和生活滋润的象征。许多人家要嫁女找郎，都喜欢先去各村巡视，看看哪家院里排放的螺、虾、鱼酱的坛罐多，就说明这家人勤劳，日子过得有滋味，于是才愿意谈联姻之事。

    每年到了采螺的旺季，很多山区的民众也会挑些山货土特产来到这边交换螺酱鱼汁回去食用。在此，不能不说一个故事：传说早年，琼海山区石坒岭村有一家姓姚的夫妇，他们挑一担木薯干黑豆等特产品走了50里路到博鳌，交换得两坛螺湿螺酱，高高兴兴地挑回家去。可是由于来回路途跋涉，当回到石坒岭快要进村时，人已非常疲惫，一不小心被路上的石头绊了一下，结果是人摔坛破，螺酱洒了满地。眼看着艰苦奔波的成果洒地作废，夫妻失望得双脚一下子就软瘫了。俩人坐在岭上悲情相视，“肚苦”不止，伤心的泪水禁不住哗哗长流……有人感叹说，他们流下的泪水要比那两坛螺酱还要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