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覃朝霞

如果，爷爷在，我会送他一本这样的年历。我相信，他会很开心的。毕竟，他在的时候，我给他的东西他都会满心欢喜的。

但，人生没有如果。“如果”，这是多么遗憾的词啊，还不如珍惜来得实在。

在年的记忆里，不单是那两套新衣服，那绕满铁丝的红鞭炮，那肥得流油的老母鸡，那父亲买来的对联……还有那本爷爷郑重地挂在墙上的日历。

日历一页页地撕，年就越来越近了，而他也慢慢老去。虽然依旧那么帅气，但腿脚已不再麻利。

在我读小学的时候，他教过我日历上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教过我对联的平仄，贴对联时看大小联，贴门神时看文武侯。大年夜会在日历上挑个吉时点燃鞭炮，以此为盼头。有时候会发呆，会想再次回到那个年代，和爷爷聊一聊他的思想。那个乐于助人，那个从没在人前说过别人坏话的男人，他在那个年代的憋屈和奋进。印象中爷爷一直称呼我为阿姐，对阿姐的手机号码背得滚瓜烂熟，乃至于在临走的前夜还能读出来。可是，您知道您走后我的思念有多深吗？任何时间点，但凡一想起您就会流泪。中秋，街头的月饼。年节，那瓶搁置的红酒。日常，那大块的腩肉。包括现在拎着手机的手还得腾出来抹一抹眼角的泪。其实，您在的时候，不光要爱您，我还得好好和您谈谈人生的呀。我怎么就忘了呢？您会教我好多好多的。

这就是隔代亲么？

奶奶身体不适已有半月之久。她说去留是命，拦不得。我捏了捏她的脸蛋，摸摸她的头，说：“走，是件容易的事，但以后就会永远永远也看不到彼此了，这样不好玩的。”她笑了笑，那如花的皱纹，好美的！握着老人家的手，揉揉，感觉手掌里面都是针水在流淌，全身也就手掌有点肉了，被皮包裹着的血管那么刺眼。体贴中带点好强的奶奶不需要陪床的亲人。能自力的事从未使唤别人，老爱干净了，身上没有丁点的老人气味。开得起玩笑，要长命百岁的，我们怎么会让您走呢！

慢慢康复，和叔叔婶婶们在家过好日子，和曾孙们争争玩具，教教他她们说海南话，偶尔去鸡圏边捡几个鸡蛋乐呵呵地带回家。那几颗为数不多的牙齿在吧唧吧唧地嚼着马铃薯，多美的画面啊!

您是谁啊，您是我们家的玉美婆。是那个背着老三篇走遍琼海各个乡镇做报告的玉美婆。怎么会轻易对病痛妥协呢？对吧！所以，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看好您哦！

日历是崭新的，明日是未知的。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是明确的。何况，是这么好玩的宝。如何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