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业基

在对人体的称呼上，海南话与普通话有所不同。先从头部说起。海南话把人的头部称作“头常”或“头腱”。比如，你长着一颗大脑袋，人们会说你是“大头常”；你是秃顶，海南话会说你的“头腱”光光的。海南人有一句俗语，叫做“君子大‘头常’，小人大脚板”，说的是动脑者“头常”大，劳力者“脚板”大。

头发，海南话称作“头毛”。如果你的“头毛”是自然卷曲的，人们会说：“头毛曲曲，‘闹’米‘闹’谷”（闹，取方言音，背的意思），就是说“头毛”曲者命好，不愁吃穿。

海南话把额头叫做“头伢”。“头伢”宽者，被视为富贵之人；“头伢”光亮者，被视为权贵之人；“头伢”皱皱，就知道家境不好，穷光蛋一个。看人看相，只要看他“头伢”就知道。看相，我不入行，但人们此说有一定的道理。吃好穿好，钱有的花，不闷不愁，此类人自然“头伢”光光亮亮的。至于那些吃了上顿不知下顿者，“头伢”自然皱皱也。

在平时生活中，海南话把眼睛称作“目”；把“睫毛”称作“目毛”；把眼珠称作“目仁”；把眼睑下松软的部位称作“目鼓”。“目鼓吊吊”，说明你睡眠不足。

海南话把鼻子称作“鼻腘”。小时，大人动不动就捏你“鼻腘”，欺的是你小，想逗你也；长大后学潜水，大人教用手指捏住“鼻腘”往下潜，是怕你潜水时“鼻腘”进水。海南人还把鼻孔大且翘起的“鼻腘”叫做“牛鼻腘”。如果是男人，这种“鼻腘”还算不丑。如果是女的，那就丑极了。人们对女子“鼻腘”看好的是“鼻腘”梁直直的那一种。直鼻梁成了女人“像样”（像样，即漂亮）的标志。

海南话把腮帮称作“嘴鼓”。“嘴鼓”饱满，福相也。“嘴鼓”瘪瘪，缺食也。大人还喜欢捏小孩的“嘴鼓”，一是表示惩戒，一是觉得好玩。女孩子一旦到了不肯脱光了下溪水洗澡时，大人就不好意思捏她们的“嘴鼓”了。因为女孩子会骂你“吱喳”（“吱喳”，方言，花心之意）。

海南话将喉咙称作“昂空”，海南话还将喉管称作“昂空鬼”。有小孩子问我，世上有鬼吗？我说有。他会问，在哪？我也会指着喉管对他说，在这。小孩子会说我这是“啷”（啷，在海南话中是逗的意思）他。

海南话将牙体称作“牙哚”，将下巴称作“腭车”。“牙哚”硬者“腭车”就硬。所以人们往往将“牙哚”与“腭车”连在一起，说你“牙哚硬”、“腭车硬”、“腭车哚硬”、“剥牙”或“剥牙剥根”。这些，意思都是一致的，指一个人固执己见，在和他人“较腭”（海南话把拌嘴称作“较腭”）时死不认理。

海南话将人的脖子称作“脰蒂”。我想，海南话之所以把脖子叫做“脰蒂”，有可能源于“豆蒂”就是豆的头部，其两者都具有细长的特点。我写做“脰蒂”，是为了方便外地人理解海南方言。“脰”，在汉语中就是指脖子，颈。至于“蒂”字，字典的解释是：花或瓜果跟枝茎相连的部分。这两个字，既合海南话韵，也能准确地表达脖子这一意思。

海南话将人的胸部称作“胸裎”。海南人把“胸裎”分成两种，一种叫做“鸡胸”，一种叫做“牛胸”。“鸡胸”者，胸板窄小，“性骨”（海南话将肋骨称作“性骨”）凸出，胸部无肉；“牛胸“者，胸板宽阔，肌肉饱满。健美者的“胸裎”，如果依海南话来说，应属于“牛胸”。

海南话将人的背部称作“嘎胛”。海南有一个谜语：“黑嘎胛，白肚屎，人做濒濒（濒濒，海南话，即现成的意思）去它‘嗨’（嗨，海南话，即吃）。”这句谜语的谜底是猪。过去海南本地的猪“嘎胛”黑，“肚屎”白。关在栏子里的猪需人去喂食。其实，这个谜语也讽刺那些“惰做不惰食”（即好吃懒做）的惰汉。在海南，“嘎胛”板越大越厚的男人，女人是非常喜欢的，因为这样的男人健壮有力。那些搞健美的人都有一个好“嘎胛”，着实叫人羡慕。

海南人将腋下称作“嘎洛”。“嘎洛”皮肤很细腻，手指一到，就感觉痒痒的。所以，开玩笑的人常常将他的手伸进你的“嘎洛”中，逗你笑。男人大都有“嘎洛毛”，但很少有异味。女人有“嘎洛毛”的不多。有个别生“嘎洛毛”的女人生来就有一种异味，这种异味海南话叫做“嘎洛彦”。汗水越重，“嘎洛彦”越臭，与这种女人擦身而过都能闻到，很难受的。海南还有一句话，就是：“小子‘嘎洛’焐甜薯”。意思就是说，用小孩子的“嘎洛”来焐“甜薯”（甜薯，即毛薯），都会焐熟的。这说明小孩子体温高。

此外，海南话还将脊椎称作“嘎胛骨”，将肘称作“手曲”，将手腕上那凸点称作“手眼”。

海南话将人的肚子称作“肚屎”。“肚屎”不是“满肚子都是屎”的意思，但又与它相关。如果肚里没有屎的话，海南人也不会将之叫做“肚屎”了。如果海南人问你：“肚屎饱了没有？”这里，不是说你“吃屎饱了没有”，而是问你“肚子吃饱了没有”。不然的话，是会产生不愉快的事情的。

我刚到城里教书时，有一个学生用海南话说：“老师，现在市上洗剪吹非常便宜，15元就可以了。”我开始并不理解他的意思，以为他是故意找茬，后来看了一些美容院打出来的广告，才知道确有此事。“洗”是洗发，“剪”是剪发，“吹”是吹发。不过，从这个学生的表情中看得出他还是话里有话。因为海南话将臀部称作“剪吹”。“洗剪吹”，用海南话读出来，就有洗屁股之意。这个学生其实就是一语双关，故意在课堂上找茬。但作为教师，却也拿他没法子。不过，我觉得如果将臀部写成“嘎吹”更好些，因为其音同海南话。

海南话将股部称作“脚腿头”，将两“脚腿头”之间称作“脚夹”，将腘称作“脚曲”，将膝盖称作“脚呜钱”，将脚脖称作“足肚子”，将胫骨称作“脚筒骨”，将脚踝称作“脚眼”，将脚跟称作“脚袋”。健美者大都有粗壮的“脚腿头”，每当看到这些大“脚腿头”，我都很羡慕，因为我“足腿头”实在太小，虽说不像样，但并不见得我脚无力。女人“足腿头”大者，很诱人，特别是那些大而白的“足腿头”女子行走在路上，总有不少回头率。“足肚子”肌肉结实的男人，很吸引人。“足肚子”均匀流畅的女人，很迷人。男人“足肚子”大没人笑，而女人“足肚子”太大，美感去一半。海南话为什么将脚跟叫做“脚袋”，我想，可能那部分就像一个小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