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符琼莲

第一次接触红茶，还在读小学四年级。八十年代初，一个湿冷的冬夜，晚修放学回家路上，偶遇了刚从外地回来的父亲。他在牛路岭水电站工作，平时公务繁忙，难得回来，偶遇让我俩都很惊喜。于是，他带着我去了一家茶店。那时，嘉积的茶店只叫做茶店，“老爸茶”是海口人的叫法。那个年代，嘉积镇上也就两三家茶店，最大的就是我们去的那家，是琼海饮食服务公司下属的国营或集体企业，装修极为简陋，茶点的品种很少。父亲点了一杯红茶和一杯牛奶，加上两个包子。我一下子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包子，但因为向来不喜欢牛奶，所以碰都不碰一下。父亲想了想，让服务员拿了个干净的空杯子，各倒了一半红茶和牛奶，用茶勺搅拌均匀，放在我面前。我立马被这杯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香味的“奶茶”吸引了，捧起来一下子喝完了。虽然这不算是一杯地道的奶茶，但加了红茶之后，味道已经变得不一样，香甜味醇，回味无穷。奶茶流进肚，温暖遍布全身，顿时浑身充满了力量，一瞬间，只觉得幸福无比。从此，那股浓郁茶香一直魂牵梦绕。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物是人非，父亲已经离开近二十年了。都说父爱如山，而我记忆中的父爱，是一杯香甜的奶茶。

慢慢地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喝过绿茶、红茶、铁观音、乌龙茶、普洱等等，但最喜欢的还是红茶的味道，香气浓郁还带着点糖香，提神消疲，清热生津，实在是居家旅行的必备佳饮。早年，茶的品种品牌不多，经常喝的是南海红碎茶，产于定安县南海农场茶厂，创制于20世纪70年代中期。这种茶色泽乌润，叶底红匀鲜艳，颗粒均匀，汤色红艳明亮，滋味浓厚、强烈、爽滑。冲泡时先将茶叶放于壶中，以沸水冲泡，将茶汤倾入茶杯，或单饮或加奶、加糖皆宜，清香甘醇。有散装、纸袋装及纸盒装，纸盒装属于精装，价格稍贵，市面上不多见。以前，东线高速还没开通，从琼海到海口只能走海渝东线。琼海与定安交界的地方，路边的山坡上有绿油油的一大片茶园，弥漫着茶叶的清香。这里的土地是砖红壤，土层深厚，粘性大，肥力中等，尤其适合种植大叶茶。但现在已经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景色了。南海红茶曾是誉满国内外的优质红茶，可惜进入市场经济时代之后，茶厂经营管理不善，据说已经停产许多年了。

当时，和南海红茶齐名的还有五指山红茶。五指山红茶始于20世纪50年代，1959年建立了红茶出口货源基地，利用本地大叶种和从云南引进的阿萨姆大叶良种繁殖。这里的茶园高山气候温差大，云雾缭绕，有利于茶叶营养成分的积累。同时，高山植被茂密和温差大，能有效阻隔病虫害，加上生物循环旺盛，土壤的残落物丰富，形成有利于茶树生长的富铝富铁、疏松肥沃的轻砾质厚层砖红壤土，茶树生长期长，产量高，质量好。制作出来的红茶，叶片鲜艳明亮，角质层薄、柔软。主要产品有传统红碎茶、C.T.C.红碎茶、功夫红茶、香兰红茶等。有叶茶、碎茶、片茶、末茶四种花色。外形条索粗壮紧实，汤色红亮，香气高而且持久，味浓、鲜爽，富有刺激性。五指山红茶品质优良，如今已经驰名天下，有“椰仙”“金鼎”“峡谷红”“水满香”“竹满红”“水满印象”“水满润红”“品香园”“海南红”等多个茶叶品牌，据说品质最好的上品红茶已经卖到12000元一斤了。咱是普通百姓，当然不奢求上品，喝个几百元一斤的中档茶就已经心满意足。

前些年，海南新出了一个红茶品牌“白马骏红”，也称为白马岭红茶，由名贵品种海南原生态野生山茶第二代，福鼎大白、祁门的芽尖，经科学调配加工而成，是海南省琼中县国营乌石农场生产的红茶品牌，产品供不应求。一度疯狂爱上它那股馥郁甜美的香气，连续喝了半年。但品质似乎不够稳定，每次买回来的茶，口感都稍微不同，尤其是有一次买回来的茶似乎有些过火了，不仅香气模糊、茶味苦涩，而且茶汤喝完之后，喉咙总是觉得燥、痒，从此不敢再碰。无奈之下，开始改喝外地的红茶，如云南滇红、福建正山小种、金骏眉、祁门红茶等等，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芬芳。但始终念念不忘的依然是海南本地红茶，偶尔会买一些五指山红茶，每次都是让茶行老板娘先泡一壶试喝，口感适合了才下单。

我曾有幸喝过两种极品海南红茶：一次是多年以前，大姐帮琼中某农场一名老职工打赢了官司，当事人专门送给她一包自制的红茶，说是上山釆摘野生茶制作的。大姐不识茶，顺手给了我。此茶叶片古朴粗犷，大小不一，其貌不扬，闻起来没有一点香气，但喝完后，香气从喉咙缓缓升起，而且香气清纯、柔和持久，齿颊留香，堪称是世间罕见的美味，至今仍回味无穷。还有一次是前年，朋友送了一盒白沙县某茶叶基地出产的正山小种，条索紧秀，乌黑润泽，茶汤明艳，滋味醇厚，回味绵长，味道一点都不亚于武夷山出产的正宗正山小种。据说，老板是福建人，专门从福建引进了优质茶树，施用农家肥，制茶工艺缘自福建武夷山。可惜该基地规模不大，出产的茶数量并不多，老板只是留做自用和送人，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这些极品只能是可遇不可求。

去年，我到基层挂职，工作环境变了，任务更加繁琐，要求更加严格，生活规律和节奏因此变得紧张忙乱，但始终不变的是喝茶的习惯。无论做什么事情，最喜欢的就是手边有一杯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红茶。尤其是在一天繁忙、紧张的工作过后，泡上一壶温热的红茶，享受怡人的茶香，让发烫的大脑得到冷却，抛去杂念，就是最好的放松。在不值班的周末，或邀上三五知己，品着茶香谈天论地；或洗杯沏茶，一个人在茶的芬芳中慢饮细品，任凭思绪飘渺，守一份静谧安分，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

茶喝得久了，便慢慢在喝茶中有所感悟，品茶亦如品人生。品茶，要有一颗平静而且包容的心，懂得珍惜，学会欣赏，才能品出茶的百般滋味。一杯真正的好茶，入口的苦涩和之后的回甘会形成绝对鲜明的对比，“正所谓苦生甘、涩生津”，杨绛先生说，“这点苦涩，正是茶中诗味！”人生恰如茶中味，苦涩之后是无尽的甘甜和快乐。茶在沉浮中慢慢归于平淡，人生也在起落中日渐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