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业基

小时候，我喜欢跟着妈妈去嘉积玩。我们从家里出发，走过弯弯的乡村小路，然后爬上祖公岭，便进入琼文公路。顺着琼文公路穿过郭鸡园，就到了大春坡铺子。下了大春坡岭，便是一座木桥。木桥下有一条溪沟，妈妈告诉我说，它叫做双沟溪；这座桥，叫做大春坡桥。记得小时候过桥时，我还往桥下看，溪沟深，两岸都是很陡的斜坡；溪水浅，但流水很清，很亮，能看到溪中的礁石，偶尔还能看到几条小鱼在游动。可它跟我家后面那条南澹溪（现在地图上标注为塔洋溪）相比，小多了。

长大后，我考上了琼海师范附属小学读高小。在附小读书时，那座大春坡木桥已拆除，在它原址上建起了一座石拱桥。中午，我们几个同学经常一起到嘉积玩，走的是一条小路，从学校宿舍前面往西走，爬过山梁，下坡便是一座收容院（现在是齿轮厂），穿过收容院，便是双沟溪。那段溪流距离大春坡桥不远，就三四百米左右，没有桥。我记得，那段溪道里礁石很多，溪面也比大春坡桥段宽阔得多。溪中过道的石头大小不一，高低不同，石块很稳当，来往的人都是踩着溪中石块走过去的。当作踩脚的石有平有圆，人踩多了显得很光滑。大人步子大，还好走；我们小学生总是小心翼翼踩稳当了才向下一个石头跳去。有时，我们干脆脱掉鞋子，卷起裤子，下到水里趟过去。晚上，有时学校组织去嘉积电影院看电影，我们列队走的是琼文公路，过的是大春坡桥。

“文革”“复课闹革命”那年，我被推荐到嘉积中学“读”初中。那时，我们几乎不上课，或是参加军训，或是拉石头到万泉河溪仔码头建大坝，或是挖地道搞“备战”，或是到嘉积街头巡逻站岗。两年的初中生活就这样度过。那段时间，要说值得我美好记忆的只有去溪洗澡了。放学早时就结伴去万泉河溪仔码头洗澡，放学晚了就相约到附近的双沟溪洗澡。到双沟溪洗澡的地方也就是我读附小时经常走过的那段溪道，因为那段水面比较宽，上面还有一个深水湾。这是从小喜欢游泳的我看上的。吃完晚饭后，几位同学便一起从学校农场菜园间的小道走下双沟溪。来这里洗澡的人很多，大家在清亮的水中游泳，洗衣服。拍水声、嬉笑声、呼唤声不绝于耳。伴着夕阳的余晖，双沟溪给我的感觉是美丽的：东边溪坎很缓，西边溪坎很耸。东边溪坎上椰树挺拔，石榴花香；西边溪坎上杂木参差，荆棘青绿。溪中礁石嶙峋，黑黝黝的一片，有的似水牛在水中泡澡，有的似老龟在水中静卧。上下溪流弯曲，流水清亮，尤其是那些水藻，更是绿得发亮。人躺在清凉的溪水中，周身舒畅，妙不可言。

周末放学后，我大多选择走勇敢孟里小路。因为勇敢孟里同学多，热闹。那条小路经过的双沟溪段是在我经常洗澡的地段往下游走约五六百米远的地方，即现在的嘉积中学分校附近。那里原有一座石板桥，据说是南洋华侨捐资建造的。石板借助溪中的礁石用水泥铺设，石板桥不大，近一米见宽，须经过几个弯曲才能走过。这座桥建于何时，无从查考。相对来说，这段溪面比上游我们经常洗澡那段溪面显得狭窄些，溪坎也没有那么高，那么耸。溪道的两边坎上都有很大的一片青菜地。菜农都是早早起来到溪中挑水浇菜，拔菜，洗菜，然后挑着水淋淋的鲜菜到市场上卖。我们几个经过石板桥时，总是喜欢拿小石片往水中甩，看谁甩得远，甩点多。玩够了，大家才蹦蹦跳跳走过石板桥，走回家去。周日回校，我走的是琼文公路，一个人慢走紧走，不到半个钟头就能到校。初中毕业那年，大春坡大渡槽已经架好，从登仙岭一直架到大春坡岭。它是嘉积大坝的附属工程，水从嘉积大坝的水轮泵站里抽上来，往泮水塔洋长坡输送，最后注入合水水库。每每走过大春坡石拱桥时，我都站在桥上往北看。那座渡槽当时在我的眼里，相当的高耸，相当的雄伟，相当的壮观，根根槽柱又粗又大，渡槽就像架在空中。我那时就觉得琼海人真伟大，不但在万泉河上建起了雄伟壮观的拦水大坝，还在双沟溪上建起了这么雄奇壮观的大渡槽。因此，每每从大春坡大渡槽下经过时，我都不由挺起胸膛，昂首走过。可惜的是，这座渡槽后来成了摆设，万泉河的水根本就过不了塔洋诗书岭。再后来，它在城市大规模建设中被人们拆除了，只能留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里。

到了2003年，上了年纪的我被上级照顾安排在嘉积二中教书。这时的双沟溪已成了城中河，两边高楼栉比，民居林立。由于城市交通需要，人们早已在大春坡石拱桥上端建起了一座水泥钢筋板梁大桥，原石拱桥由于年久失修几年前才拆除。从大春坡到石门坡，人们还在双沟溪上陆续建起了五座桥梁，嘉积二中就在中间三座桥附近。晚饭后，我喜欢散步。但每每走过双沟溪，我都蹙起眉头，捂着鼻子。时隔多年，这条小溪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小溪了：溪坎上下，杂草丛生；溪中水草疯长，可见的流水脏兮兮的；人还未走到溪沟边臭味就扑面而来。双沟溪，成了一条臭水沟。回到居室，我当即提笔写下《应尽快整治双沟溪》百字短文发往《海南日报》，刊发后反响极大。过了几年，政府便出资整治双沟溪。先是清除双沟溪两岸的杂草灌木，接着清淤整治溪道，安装排污管道，后来便是筑堤护岸，现在还在大春坡大桥上端安装污水处理器。通过这几年的整治，双沟溪面目焕然一新。前年，我在琼海市政府网上看到一则消息：我市双沟溪黑臭水体治理工程全力推进。这一项目正式开工建设，建设内容为截污工程、清淤工程、补水工程、滚水坝工程、生态修复工程和滨河绿色景观工程，以改善两岸居民的生活环境，逐步形成“水清、水满、水美”的效果，让双沟溪成为市民散步看景、休闲娱乐的场所，成为城市的一张旅游名片。

看到这则消息，我着实高兴了好几天。十六年前的我的愿望即将实现，这对全体市民来说，无疑是一大喜讯。

我梦中的双沟溪，你终于等来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