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

发布日期:2019-03-18 21:56 来源: 分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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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业基


小时,依妈的要求,我管我伯父叫做“阿爹”。

在我的一生中,对我影响最大的人是我阿爹。

阿爹小时候只上过两年私塾,就因家庭经济困难而退学。回家后,阿爹便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去做“土工仔”(本地人将泥水匠叫做“土工”,将做小工的孩子叫做“土工仔”)。阿爹十二岁上便死了母亲,十五岁又死了父亲。从此,阿爹便艰难地将只有九岁大的我爸和只有三岁大的三叔带大。解放后,由于阿爹是原孟里乡“土改”积极分子,带领乡亲斗地主分田地,深得上级领导的赏识和穷苦百姓的爱戴,组织上便推举他组织带领本地“土工”队去文昌参加部队营房建设。在营房建设中,他刻苦向技术人员学习建筑专业技术,很快便掌握地基水平的测定、钢筋的布置、水泥砂浆的配比,看懂建筑施工图纸中的各种标示以及领会建筑工程中各个层面的施工技术要求。在部队组织的操作大比武中,他以唯一不败的记录脱颖而出,年纪轻轻便担当营建大队大队长一职,令各地来的“土工”刮目相看。文昌营房建设完成后,他已经学会了设计工程图纸,掌握了营房建设各个层面的技术标准。海南军区便将他以及经他挑选出来的部分“土工”安排到榆林军分区营房科工作。阿爹这一去,就是一辈子。

在榆林军分区后勤部营房科,阿爹既是施工员又是设计员。由于营房建设的需要,军分区后勤部还办起了一个加工厂,并安排阿爹兼任加工厂厂长一职。加工厂负责加工钢筋木材等,还负责部队一些枪械简单的维修任务。可以看得出阿爹在部队里的工作有多忙。

上初中后,每个暑假我都和堂姐一起去榆林玩。到了部队,阿爹没有空陪我们玩,只简单地交代几句,便由我俩自理。白天,我们一起跑去榆林港里看军舰,晚上又一起跑到部队操场上看电影。那段时间是我少年最快乐的时光。等到我上了高中,阿爹就会带我去他的办公室,让我看他设计的工程图纸,还看他晒工程图。他设计的工程图纸与现在人们用电脑设计出来的图纸几乎无异,字也写得工工整整,就好像是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一样。我想,我能写一手正楷字,一定是受了阿爹的影响。不过,阿爹的行草写得也不错,我却怎么模仿也仿不出来。一个只读过两年私塾的阿爹,在部队里竟能锻造成一名响当当的设计员和施工员,其声名叫响整个军分区和三亚地区,连广州军区来的工程师都相当看好他。单这一点,我就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阿爹常对我说,一个人就是要不断地学习,要学好就要虚心,不懂就要问。我想,正因为他的虚心,才成就他辉煌的事业。我在“文革”后靠自己的努力自学完小学到高中的全部文科课程,把“文革”荒废的学业补回来,终于搭上了高考的最后一班车,顺利地进入大学中文班读书。这,应该说与阿爹对我的影响是分不开的。

在部队里生活和工作,阿爹养成了雷厉风行的作风和说一不二的个性。雷厉风行是在对待工作任务上,不折不扣按时按质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说一不二是在对待工程技术上,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绝不含糊。有一次,部队要建一座文娱台,设计的图纸经上级技术部门敲定后,他就着手带领工人施工。不曾想,到天面施工时却遭到营房科一主管领导的干预,要求阿爹在天面施工时采用他从地方采购回来的预制钢筋水泥梁。阿爹亲自去检查,发现不少预制梁有裂痕,就坚决不同意。这样,两人就杠上了,工程也停了下来。后来,广州军区后勤部的一位工程师来部队检查工作时发现文娱台停建了,就问,谁负责的?部队领导就派人将阿爹找去。那位工程师问明原因后,当场拍板:按照老陈设计的意图施工。军分区有关部门就这件事进行了调查,发现那位主管领导收受了地方企业的好处,自做主张采购了那些不合格的材料。部队很快就将那位领导开除党籍军籍,发回原籍。正是由于阿爹对技术的高要求,退休后的他还被部队留用了几年。后来,三亚市建设局聘请他去当质检员,一直干到他“脚力”不能上房架才离开。他常对我说,工程技术来不得半点马虎,一点点马虎的设计或施工都有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在他的影响下,我对自己的教学工作十分上心,脚踏实地地搞好本职工作,也获得了不少奖状和荣誉,成为乡村中学的教学骨干。

阿爹经常对我说起他父亲临死前说过的一句话:你无论如何也要把两个弟弟带大,你不死他们也不能死。阿爹每每说起这句话时,我都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着泪花。阿爹一生最挂念的也是他的两个弟弟,即使分了家也经常关照他们以及他们的子女,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解决家庭困难。我阿爸得了绝症,他跑上跑下,为阿爸的治疗出钱出力。阿爸走的那天,他从三亚赶回来帮助我处理后事。他的亲情令我动容。阿爹八十多岁回老家生活,还每月塞给我妈两百块钱,一直到他去世。在去世前的一两年里,阿爹跟我念叨最多的是家人。可以说,阿爹是我们这一大家庭当之无愧的好家长、主心骨。在他的影响下,我也十分看重亲情,对家里人有事必帮。三叔两次在市医院住院,我每天三次跑去看望;阿爹住进市医院康复科,几乎每天都是我和堂姐夫一起照顾他;我妈两次住进中医院,基本上都是我在照料;弟媳因车祸住院,我每天都去医院看看;就连我妹以及堂妹的子女住院,我也都抽出时间去看望。阿爹去世前的两三年里,我几乎每隔两三天就回老家陪他说说话。在这个大家庭中,我虽没有阿爹那么大的影响力,但也是尽自己所能,对老一辈尽孝心,对下一辈尽职责,心里装着的都是这个大家庭的人和事。

阿爹是在三叔去世几个月后走的。他的两个弟弟都先他而去。这,也成了阿爹去世前的一大憾事。他流着泪对我说,我现在还活着,两个弟弟却已经先我走了,我去那边怎么向我阿爸交代呢?我安慰他说,不必过于自责。您能把他们带大,帮助他们成家立业,世间能有几个像您这样的好兄长呢?阿公不会责怪您的。听了我的话,阿爹心里宽松了许多。据我妈说,阿爹去世时并没有悲伤,脸上还带着笑意呢。

那一年,阿爹九十二岁。辛苦了一辈子的阿爹,终于在天堂中得到了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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