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道冠

公道，查字典，意思是公平的道理。“公道”，在琼海，是可以卖也可以买的。难道公平的道理可以买卖？当然不能。原来，此处所说的“公道”，是琼海市的一种快餐小吃。一个用“三鸟”（鸡、鸭、鹅的统称）汤煮的二两米的饭团，一碟几块“三鸟”肉，加上一点由汤面加蒜茸、姜末、辣椒、味精、精盐等调制的蘸料，就是一份“公道”，现在的价格一般是人民币伍元。一般每份“公道”里“三鸟”的各个部位的肉都有一点，连内脏、血都要看到的。在琼海的各个镇墟上，都有不少挂有招牌的“公道”店。我住的小镇上，挂招牌的“公道”店有“周记公道店”、“群星公道店”、“鸿昌公道店”等十几家。他们一些人有自己的店面，里面摆几张桌椅板凳，除了卖“公道”，还炒几个小菜。平时收胡椒的、卖胶水的、赶早市的、送孙子上学的、喜欢喝点小酒的，都爱到这些店子里，要上一份“公道”、一瓶小白酒，自斟自乐。有兴趣时还几个人各自要来一份，凑在一块，每人一瓶小酒喝了，脸红了，脑热了，声音也大了。经常看到一伙一伙的人在那里大声评论世态炎凉、人情世故，也有几个人凑在一块研究奖票号码的。也是一道另样的风景。也有一些没有店面的人家，做一台带四个轮子的玻璃餐车，每到饭点时分，里面装着一份份“公道”，推到人流集中的地方，大声吆喝“公道啦，吃谷鹅哦，新米煮的‘卑贡’啦”，引来不少喜爱“公道”吃客（“卑贡”是海南话“饭团”的意思）。新米加上鹅汤煮的饭团，香喷喷的。“客嘴都吃得饱”，意思是不用菜，仅仅饭团就可以饱餐一顿。吃谷鹅，是本地不喂饲料散养的鹅，这种鹅肉香、不腻、耐嚼，深受喜爱。“公道”解决了一些饮食简单的人的需求，伍元钱一份，几乎大家都吃得起，解除了回家烧火做饭的麻烦。更有甚者，搞集体活动、开个小会什么的，误餐了，打个电话，“送多少份‘公道’到某地方来”，不出半小时，随着“噗噗”的摩托声响，麻利地，所要的“公道”摆上了桌面。“公道”以其快捷、方便、经济的特点，成为百姓喜欢的食品。

“公道”真正起源于什么年代，没有人记载，大多数琼海人认为起源于上个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那个食物匮乏的时期。那个年代有一句谚语：“吃看年节、穿看嫁娶”。意思很清楚，要想吃到一点带荤腥的好东西，只能是逢年过节，要想穿件新衣裳，只能是当新娘或新郎官。可见，那个时候能吃到一块“三鸟”肉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在那个什么东西都靠证票购买的年代，人们为了解馋，发明了多户人家凑钱共同买一只“三鸟”（一般是体型较大的鹅或鸭）来杀，煮熟的肉平均分成每家一份，用煮“三鸟”的汤面加上蒜茸、姜末、辣椒、味精、精盐等调制成蘸料，用汤水将各家各户凑来的“公道”米煮饭，煮熟后捏成饭团，一贡（半斤米量器）米两个。这就是做“公道”。

“公道”要做到公平合理地分份，必须有一个牵头者——“公道头”。这个人很重要，一是他去买三鸟时就要能够出于公心，不贪不占；二是他要负责将煮好的“三鸟”非常公平地切成参与者每家一份；三是他要组织大家将煮好的“公道”饭捏成大小一致的“卑贡”（饭团）；四是他要手脚麻利，动作利索。所以“公道头”必须是大家公认的诚信、公平、勤快、豁达的人。一只“三鸟”做成若干份“公道”，每份里必须都有“三鸟”的各部位，胸脯肉、腿上的肉、翅膀的肉等都要分得均匀，连脚趾、心脏、血、肠也得分成同样多的份。一个手指头大小的心脏，分成若干份，每份就是一丁点，很精细的、但也是必须的。如果“公道头”心术不正，难免会在购买、分肉、捏饭团的过程中出现一些不公平的现象而引起纠纷，所以“公道头”必须是村里受人尊敬和信任的人。

“公道”做好了，参与的各家各户拿一个竹编的器具到“公道头”家，将几个饭团、一份肉、一份蘸料的“公道”带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小孩们往往馋得忍耐不住，经常用手沾一点香喷喷的蘸料放进嘴里舔一下。“公道”拿回家了，一般都是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因为一份“公道”也就几两肉，放开吃肯定是不够的。吃“公道”时，大人们往往是先给老人、孩子安排好一点的肉，自己啃一块脖子或一段脚趾或一截翅膀。老人孩子多的人家，老人爱惜孙子，经常将安排给自己的那一点肉让给孙儿。家里年龄大一点的孩子也很懂事，尽量少吃一点，让一点饭团和肉给老人、爸妈和弟妹吃。记得那时候村里做“公道”，三叔家三个孩子两个老人，加上两个大人也就是七口人，那份“公道”八个饭团应该够每人一个了，可是三个几岁的孩子每人吃了两个，老人一人一个了，三叔三婶仅仅是用蘸料拌一点上午的剩饭来吃。

一份“公道”，肉饭虽少，一家人却吃得津津有味、齿颊留香，吃出了一家人的幸福和快乐。“公道”折射出尊老爱幼、互敬互爱、团结和睦的孝道来。从做“公道”到吃“公道”，可以体现出琼海地区的好传统、好风气。在嘉积有一个“多河文化旅游区”，那里接待游客的餐饮，就是“公道”，“公道”已经是多河文化旅游区的一张名片。嘉积郊区有一个湖光山色风景如画的“胜达休闲农业观光园”，是新出现的“公道”旅游点，周末和节假日，好些学校组织小学生和家长到那里去活动，中、晚餐吃的就是“公道”。主办方用以往困难时期吃“公道”的动人事迹，教育孩子们要懂得感恩父母、孝敬老人，让孩子们大受教育，家长们非常满意。

在嘉积镇的南门市场街口，挂有一个“公道文化一条街”的牌子，“公道”，已经从食物匮乏时期解馋的一种食物制作方式，演变成现在深受欢迎的一种快餐小吃，演变成琼海值得传承的民俗传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