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宋程

几位老朋友喜欢聚在一起喝茶。一边品，一边聊，边聊边讲，不着边际，无所不谈。习惯了，喝茶就叫上叙茶。

叙茶的话题甚广，时事，政治，奇闻逸趣，或八卦或娱乐或彩票，或作古今谈，孩提时的那些捉鱼摸虾的趣事都一古脑儿不能幸免。因此，老朋友叙茶没有什么讲究，茶叶是绿茶、铁观音、鹧鸪茶、红茶、普洱茶、冻顶茶。茶坊是百姓化的，光临的有退休族，有擦鞋匠，有汗流浃背的农民工，有走江湖摆地摊歇脚的，有做小买卖的商贩子，男男女女，短裤拖鞋的款款而至，款款落坐，款款而饮，款款而谈，又款款而去。大堂之内，没有贵贱之分。那一声“喝茶吗？”拉近的是朋友距离，拉热的是亲情友情，拉上的是没完没了的话茬子。图的是悠哉悠哉，享受的是一份闲情逸致与快乐。

老李是百姓茶坊的常客，叙茶来得早，座号。点茶是早来早安排，茶的品种每天都有变化，秋冬红茶立顿普洱茶，春夏绿茶铁观音。其它由大伙的兴趣钦定替换，交错着来。如大热天里，菊花泡的茶清热解毒的作用强，可缓解生疮、牙痛、口臭，并能明目，且气味清香沁人肺腑，那是要来一壶的。对于这些常识，老李是能及的。在这群里，他人缘口碑好，号召力强，如有一天老李没能来喝茶，大伙们就会想念他。这老头咋了？感觉似缺少了什么，这茶就喝得好闷。有的人就立马架起老花镜，读起报纸来，没人搭腔，搭腔也寡趣。气氛显得快要窒息似的使人郁闷，没了往日的饶舌热烈。唯有大堂里的嘈杂声显得肆无忌惮。寂寞是枯燥无味的。老李的缺席，总让大伙的话题变少，茶也变得淡淡的乏味。老李是位广闻乐见的人。四十岁。他跟一位师傅做过贩牛客，钱没少挣。还做过销售，卖过中药材、跌打药酒、风湿膏药。可以说在这方面老李的磨励比我辈经验丰富，无人可及。人生百态，形形色色的人他没少瞅，他过的桥吃的盐比我们都多。别看他中等身材，黑黝黝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对有神的眸子，目光仍然透着一种精明与机灵。可他厚厚的嘴唇，说起话来给人一种墩实感和安全感。他侃侃而谈，大伙都认为他风趣，都乐见他的健谈，乐见他的豁达与不拘不束不吝啬。往常，一壶茶从晌午喝到下午起身离去，茶钱老李是当然不让你掏腰包的，因为老李不差钱。老李有自家的家庭企业，退休后易主给儿子，卸载后的老李享受着退休后的时光。大伙拗不过他，习惯了他的任性。久而久之，大伙都觉得自愧弗如。这就是老李不可抗拒的定力。

带着这样的自愧，不一日，几位老朋友趁老李没来，有人提出今后的茶钱不能让老李包揽。我们也是退休一族，有自己的尊严，还有自己的退休金，我们不能占朋友的便宜。要么轮流坐庄买单，要么就AA制。都是通情达理之人，这点小事，大伙蹉商一下定能撮合解决。不是么？新的叙茶买单规定AA制是日生效。

早茶是必须的，百姓茶坊老少咸宜，穷富皆宜。大伙是这里的常客，边吃点心边喝茶。讲讲闲话就从早晨六七点享用到中午。茶坊有丰富的点心，糕点常见的有糯米糕、水晶虾蛟、猪脚蛊、红豆糕、猪肠卷、糯米鸡、鲍汁凤爪等，蒸、炸、焖、炖样样都有。可老李就偏嗜好鲍汁凤爪子。别看制作程序简单，食材经油炸、佐料加入胡椒粉，配以花生米、香油、尖椒、蚝油、慢火一蒸，那香气真让人垂涎欲滴。老李钟情鲍汁凤爪是有原因的，因为那凤爪吃起来不腻。老李还振振有词地说自己的属相是狗，属狗的就会瞪着那骨感强的爪子。老李的风趣，有点玄，大伙都认为太牵强了，但还是不禁失声大笑起来。

下午茶与早茶不同，点心是当地的特色，有毛薯、大红薯、地瓜、木薯、山薯、马铃薯、芋头等。杂粮的品种名目繁多，都难叫上名来。杂粮是这店的主要特色。不因你吃多吃少，大伙一招就来，一辞就走。谁也别欠谁，没有丝毫顾虑，活得潇洒而有滋有味。象往日一样，大伙一落座，话题都从嘘寒开始。话引子纯自然而发，每次聊天的主题不拘于形式内容，由有意者感发，言论自由。就象大堂里的顾客，随意而来，随意而去，熙熙攘攘的热闹。那种画面，倘若借用作家的目光，用笔去勾勒，一定是一篇精彩的美文。形散神不散般，让人们在这个时空一隅里，回味那无穷的意境。当大伙聊到精彩之处时，当过中学语文教师的张老会捕捉那一段加以精彩点评。精辟之处，大伙会齐声喝彩喊绝。茶桌上免不了会有激辩，虽然滔滔不绝，却不伤和气，不损自尊，只要喝上一口茶，双方就能化解得烟消云散。释释然也，不亦乐乎。

得闲叙茶去，叙茶是有益处的。一能怡情；二是能敝开心扉，有啥唠啥，丝毫不遮不掩；三是能益心智，心智的美不在于你的容颜有多美，只在乎岁月静好的时光里，与朋友一起老去的快乐。因此叙茶能把尘封的过去一点一点展现在朋友面前，让大伙一起分享你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叙茶中，看着岁月老去，最美好的风景就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