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业基

本文所说的民居是指海南农村传统民居，即砖瓦结构的房屋。海南话将这种房屋叫做“砖瓦室”（海南话将房子叫做“室”）。有了水泥钢筋“平顶室”以后，海南话将“平顶室”叫做“平头室”，将“砖瓦室”叫做“尖头室”。“砖瓦室”墙体为砖块砌成，砌砖墙用的是石灰泥。有钱人家将砖块平砌，海南话将这种墙体叫做“双羽明”；“钱紧”（即钱银紧张之意）的人家将砖块竖砌，竖砌中空似斗状，海南话将这种砌墙方法叫做“行斗”，将这种墙体叫做“斗墙”，也叫做“砖斗墙”；没钱的人家只好请人帮忙用“三合土”（即黄土、石灰和草木灰混合）灌注在夹板中夯实为墙体，这种墙海南话叫做“三合墙”；而用石块砌墙的墙体则叫做“石墙”。在生活中，海南话还将所有墙体都叫做“土墙”。海南话将“室”前后两“省”（即面）墙叫做“水墙”，前“省”简称“前水”，后“省”简称“后水”。海南话将“室”左右外墙叫做“风头墙”；将“构厅”（即大室厅堂）与房间之间的隔墙叫做“室心墙”。“室顶”桁分“室心桁”和“房桁”。“室心桁”稍长，做工精致，其主梁粗大且呈六角形；“房桁”稍短。桁上钉桷，桷上铺瓦。铺在两行桷之间的瓦片海南话叫做“瓦母”。每一行“瓦母”都形成一道浅浅的凹槽，海南话将之叫做“瓦路”。“瓦路”尾端海南话叫做“滴水”。盖在“两路瓦母”接缝处的弓形瓦海南话叫做“瓦公（弓）”。铺“瓦公”时采用的是用稻草和石灰沤制然后捣鼓出来的灰泥封口抹缝，海南话将这种石灰泥叫做“草灰”。墙体的两端海南话叫做“墙头”，墙的顶端海南话叫做“墙尾”。“墙尾”与“脊带”（即屋脊）大都用粗纸与石灰粉一起沤制后捣鼓出来的石灰泥“批档”（即涂抹石灰泥），海南话将这种石灰泥叫做“纸灰”。“批档”好后，还要在上面用特制的形状各异的“小灰刀”塑就凸凹感很强的带状线，海南话将这种“灰带”叫做“白带”。上下“白带”之间还塑就一些花草，海南话将之叫做“滚（卷）草”。有些人家还将“白带”分“隔”，每“隔”里用“土漆”涂画一些花草之类的简笔画，使之光艳明丽。“大室”的“室脊”（即屋脊）两端和“室顶”四个边角都用小砖块造型，然后上“纸灰”，塑成飞檐状，海南话将之叫做“柱头”（也作“翘头”）。“室脊”上的叫做“大柱头”，“瓦面”（即房顶）四角的叫做“小柱头”。但海南民居的“柱头”又不同于祠堂庙宇的飞檐，不会“飞”出“瓦面”之外。

海南话将民居分为“大室”、“横室”、“倒厅”、“横廊”、“室子”（即小屋）和“构傣”（即厨房）。“大室”为一厅二房。大厅海南话叫做“构厅”。“构厅”在海南农村人的心目中显得极为重要，主要是因为“构厅”是家庭放置“家神炉”（即祖宗香炉）以及办红白事的重要场所。过去，有钱人家还在“构厅”后侧镶上木板将“构厅”一分为二，海南话将之叫做“霸将”。“霸将”做工精巧，有斗柜，有花雕，且两边各留一个小门，“霸将”上端前面不封顶，与后“水墙”用木板连结，形成式样精美的小阁楼，海南话将之叫做“阁”。“阁”上放置“家神炉”和“神主牌”（即先祖牌位）。八仙桌放置在这“霸将”的正中，两旁各放置一张太师椅，系这家主人座椅。两边的“室心墙”各摆放几张太师椅，太师椅之间还配有茶几。“钱紧”的人家用砖块筑一“省”薄墙当做“霸将”，叫人做“春楄”（“春楄”，即长约两米宽约一米且有低矮后背和扶手的板凳）放在“室心墙”边。实在没钱做“霸将”的只在“构厅”后门上端做一神龛，放置“家神炉”，并且做几张“长楄”（即条凳）或椅子放在“构厅”里。海南民居的“霸将”还有一个作用，即方便女人出入。过去习俗规定在祭祖和有客人来访时女人是不能从“构厅”出入的，只能从“门阂”（即“霸将”后面窄小的通道）及后门出入。客人来访，只能在“构厅”落座，不经主人允许，是不能随便到房中去坐的。“构厅”还是人去世时安息的地方。去世前，必须将“构厅”里的所有物件都搬出去，还要用簸箕将“家神炉”和“神主牌”遮住，然后才将即将离世的人放置在“构厅”正中，这样，才算得上“死着处”（即死在构厅正中）。“构厅”两旁是卧室，左边为“大爿”，右边为“小爿”；长子睡“大爿”，次子睡“小爿”。卧室中间还用一“省”墙子或镶板隔开，前面男卧叫做“房呵”，后面女卧叫做“上房”。夫妻两人要行房须从“构厅”经过，意在告诉“公婆”（即祖宗），我俩要做“传宗接代的事”了。解放后，人们的思想解放了，大都在房间隔墙边上开一个小门方便夫妻之间行事。现在的人根本不在乎这一点，房间“隔墙”也就成了过去式。于是，“房呵”和“上房”也只能留在上代人的记忆里了。

“横室”是建在“大室”侧边的房屋，与“大室”一样有厅有房间，但不设后门，比起“大室”来说矮小些，只是安排客人休息用。“倒厅”建在“大室”的对面，与“横室”一样不设后门，与“大室”平行但矮小，一般作为食厅。“大室”的大门、后门以及“横室”、“倒厅”的大门门墩大都是石块雕塑而成，这石块海南话叫做“门狗石”，而“门狗石”往往与石塑的“门脚邦”（即门槛）连在一起安装。其他没有“门狗石”的，就在木做的“门脚邦”两端开凿转轴孔。大门“门口框”（即门框）两根门柱海南话叫做“门将军”，门楣下横遮板海南话叫做“门卡正”。

室的前后走廊海南话叫做“飘”，连结“大室”、“横室”、“倒厅”以及“室子”的走廊海南话叫做“横廊”。“横廊”依围墙而建，上面架上三根桁，钉上桷，铺上瓦，中空，方便雨天出入。有钱的人家还会在大室前“飘”的砖柱前安置石鼓。为了驱鬼去邪，有的人家还在室角放置“狗记”（即石狗）。传闻“狗记”不好惹，如果有人用脚踩它的头或在它身上尿尿都会有生命之危。据说“狗记”特别喜欢欺负“小子”（即小孩），只要“小子”不经意碰上它都会落魄，大人就必须在夜间用簸箕为“小子”“招魂”。虽说这些都是迷信说法，但我从小到大对“狗记”都是敬而远之。

“室子”一般建在“大室”的左右两侧，也有脱离“大室”在外边建造的。一般来说，“室子”都是老人房，没有老人的它就成了柴房。“构傣”往往离“大室”远些，或为了省料与“室子”连在一起建。过去，“构傣”里都筑有一个大灶，使用的是“尺八”的大铁锅。“灶子”比较随意，几块砖就能垒成一个，且随时都可以转换地方。不设“灶子”的人家就买“风炉”（即火炉）来当“灶子”使用。

此外，海南农村过去“做室”喜欢上下“大室”一样大小，门口同向，取意为村里“哥弟同心，和睦相处”。

现在，由于农村经济迅速发展，许多农家的“砖瓦室”都拆除了，改建水泥钢筋“平头室”，有的甚至建起了小洋楼。有小洋楼的人家不再分“大室”“室子”和“构傣”了，与城市差不多。如果传统的民居“砖瓦室”不加以保护的话，那么，这种“砖瓦室”民居样式恐有成为历史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