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 来

掏蜂窝是既惊险又刺激的事儿，玩完后总要拍胸口压压惊，又有好吃的，真过瘾。我从小就喜欢玩这个把戏，一有机会总会玩上一把。

我的农村家屋周围满是小山林，什么样的蜂窝都有。每年夏秋季节，蜂窝筑大了，到山林里一找总会找到，点上一把火，一烧，好吃的就到手了。

我家的斗墙里经常有蜜蜂筑窝。我从蜂窝口的后墙上砸开一个砖，露出一个墙洞，从洞口一看就能看见蜂窝。用椰衣点着火，往蜂窝上一吹，母蜂就躲开火，逃离蜂窝。我迅速地掰下一小块有蜜糖的蜂窝，放回砖头，就美美地尝起蜂蜜了。其他蜂窝我也是信手拈来，易如反掌。

蜂是昆虫，在教科书里称为蜂的昆虫不少，但可供人们掏蜂窝的蜂却不多。常见的可以掏的蜂窝，小的有蚊蜂，筑球状蜂窝，一个个如乒乓球大小的蜂巢在一个蜂窝里有多个，球状巢里有蜂蜜，很甜的。蚊蜂不会蛰人，但会吐出蜂蜡，黏稠稠的粘在人的头发上。稍微大一点的有火通蜂，筑窝如吹火的“火通”故名，长长圆圆的。中型的有黄蜂，母蜂黄色，筑窝像倒扣的饭碗，蜂蛹藏在向下的蜂巢孔中。牛玛蜂稍为大点，深红色，筑窝像黄蜂窝一样。再大的就是马蜂了，我们叫“三角楼”蜂。母蜂身上黄黑相间，筑窝圆型的。大的蜂窝可有竹篮大，一般都有小箩筐那么大，母蜂很多，一个大蜂窝多数只有一个出入口，少数有两个，窝里有几层养蜂蛹的巢，蜂窝筑在树上或树丛中。有一种大型的马蜂筑窝在地洞中，这种马蜂可厉害了，据说蛰到人，被蛰的地方皮肉会红肿到裂开，故人们也叫它“瘤裂”蜂。此外还有酿蜜的家蜜蜂和野蜜蜂，家蜜蜂筑窝在树洞里，野蜜蜂筑窝在树上横伸出去的树杈上。

掏小蜂窝非常容易，只要用火一熏母蜂飞走了，就只剩下蜂巢，摘下蜂巢就可享用。但像马蜂这样的大蜂窝，掏取就不那么容易了。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大炼钢”时候，我们大学生被派到粤北乐昌九峰乡收割水稻。水田在河沟边，周围是大山，山上长满了高高的杉树。有一天，农民发现杉树顶上有一个大大的马蜂窝，他们乐极了。中午休息的时候，他们几个人分工，一些人找来稻草，一些人找来干树叶，堆到估计砍倒树时马蜂窝会落到的地方。准备完毕，一些人点火，一些人砍树，火大了，树也倒下来了，马蜂窝恰好落到火堆上，一阵大火把母蜂烧死，余下马蜂窝，村民们收拾了一大箩的马蜂窝。

一次我跟一伙人到会山三洲砍木料，发现在一枝横伸出去的树枝上，有一个米筛大的野蜜蜂蜂窝，离地二、三米高。我们几个便分工去找干柴枯叶，然后小心堆放在野蜜蜂的蜂窝下，叫一个胆子较大又会爬树的小伙子准备刀和水桶。准备完毕，点火，开始火势不旺，蜜蜂没有什么动静。火势渐旺，蜜蜂成群的从蜂窝上掉下来，“轰”的一声响，一些胆小的伙伴吓得面色铁青。这时，我冲那个大胆的伙伴喊：“快爬树割糖。”那伙伴手脚麻利，很快就爬上树，把蜂巢割下放进水桶里，我伸手一接，蜂蜜就到手了。我招呼大家收拾东西，拿着装蜂蜜的水桶，到离烧蜂窝一、二里外的地方放下，边休息边吃蜂蜜。这时吃的可不是纯蜂蜜，而是掰下一小块一小块的小蜂巢，连蜜一起往嘴里送。有一个性子较急的家伙没看清楚，往嘴里送的不单是蜂巢，不小心连母蜂也送进去了，母蜂在他的嘴里蛰了一下。所以，他吃着吃着，脸渐渐红肿起来，愈肿愈大，一群人笑得前俯后仰，乐极了。

我家住在小山丘下，山丘上长的都是小灌木林和棘丛，很适宜各种蜂筑窝。每到夏秋季节，黄蜂、马蜂满山飞。太阳刚升起时，蜂从窝里出入较频繁。这时，我就站在高处，面背太阳观察蜂飞行的方向，顺着这个方向去找，很容易就可找到蜂窝。晚上母蜂都入巢休息了，我们拿上稻草火把，来到早上找到蜂窝的地方，把火对准蜂窝口一烧，很快母蜂就被烧死了，就可以取到蜂窝和蜂蛹了。这是很有趣的事。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好吃的东西不容易找到，有一天我一次就烧到两大箩蜂窝，吃到了不少营养价值很高的蜂蛹。直到现在家里人还念叨呢！

掏蜂窝很过瘾，可蜂也不是好惹的，我也碰到过很尴尬的事。一次，我弟弟架电线时发现在龙潭岭下的棘丛里有一窝野蜜蜂窝，他知道我是掏蜂窝的高手行家，就叫我去掏。一天早上，我们准备好材料，几个人开车到龙潭岭下，停下车以后，其他人都躲在车里，我便观察蜂窝情况。蜂窝是在棘丛里，母蜂从窝里飞出向西飞去，我撩开棘丛往里看，正好太阳在东方。当时我疏忽了，因为我带着眼镜，眼镜反射的太阳光刚好照到母蜂，愤怒的母蜂一下就蛰上了我的手。这时我觉得这蜂窝不能掏，就迅速逃离蜂窝，当然不能逃回我的同伴这边，而是向万泉河方向逃，逃到离蜂窝一、二公里外的万泉河边，停下来。这时，还不停地有母蜂随着飞来，好危险啊！幸好我戴了帽子，穿着长雨衣。但还是被蛰了七八次，全部都在手上。躲在万泉河边半个钟头后，我才敢回来。同伴们都等急了，想去找我，又不敢乱动，正狼狈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