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德坚
家住万泉河边,万泉河伴我走过几十个春秋。因而,万泉河昔日的繁华和辉煌,时刻在我脑际闪现,挥之不去。我的笔尖也总是要触及这样的题材。本文所要写的,是万泉河上早已销声匿迹的小木船。
有河就有船。万泉河最早出现的船,是河上游的黎族同胞自制的独木船。他们锯下一段大圆木,从一侧把内部掏空,就成了船的形状。将其放置于水中,颠颠簸簸,既不漏水,也不下沉,这就是船了!到了我孩提时候的上世纪四十年代,我看到的小木船已发展到相当完善的程度了。下面不拘繁琐,对小木船的结构,作详细的介绍。
先说船体。从上面俯视,小木船两头小中间宽,像梭子一样。长约十几米,宽处一米出头。船体用厚板合成,以海棠木或红罗木为最佳。船的内侧用十一根长短不等的“凹”形弯木固定,把整个船肚分成大小不等的十二个格子。每个格子再铺以用竹板制成的方形船压。这样,整条船就平坦如床了。再说船篷。船篷如拱形,用竹篾夹住葵叶制成,起防晒防雨作用。船篷有两架。一架叫硬篷,置于船的后半部,一般不移动;一架叫走篷,可以前后移动。走篷或盖在硬篷上面,或往前伸把船的前半部也盖住。如因运输的需要,两架篷都可以搬到岸上,船体就轻松自如了。最后说船具。船具有船竿、船桨、桅杆、风帆、炉灶、铁煲、干柴、席被等。逆水撑竿,顺水摇桨。船竿船桨是船的动力之源。船竿船桨都是用石竹制成。船竿末端再嵌入几十公分长的坚硬木条,船桨末端则嵌入长方形的木板,以增加受力面积,加快船的速度。逆水行船,如遇东风刮起,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这时,要竖起桅杆,挂上风帆,借用风力使船高速前进。这时,船尾的舵手,要用一把特制的大风桨,才能稳妥地掌握和操纵船的方向。长途运输,船工要吃在船上,宿在船上,所以炉灶、铁煲、干柴、席被等应一概俱全。
我之所以能把小木船说得这么详尽和具体,那是因为我从几岁起直至青壮年都零距离接触小木船。我坐过小木船,也驾过小木船,感受过船工生活的酸甜苦辣。因而,我十分怀念小木船!
我的三叔就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万泉河船工。他一生都是以划船为职业。1948年那一次洪水,是万泉河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大洪水。我家乡滨滩洋全部被淹没,沦为泽国。是三叔用他的小木船把大家庭男女老幼十几口人送到滨滩村唯一高地起龙岭的。解放之前至解放之初,小木船都是个体单干。一只船要一前一后两个船工。三叔和二叔搭配。二叔是聋哑人,身体单薄,在船头当副手;三叔身体健壮,技术又高,在船尾当舵手。他的小木船有时候把我家木厂的木料运到嘉积溪仔码头,卖给那里的木厂;有时候把乘客运到嘉积办事或探亲。记得当时是傍晚从石壁码头开船,乘客在船上吃晚饭,下半夜船才到达溪仔码头。乘客睡在船上,第二天清早才上岸。第二天午饭后开船返回,傍晚才到达石壁墟码头。小时候,我也曾经坐三叔的船下嘉积。记得有一次,在夜间,船到温泉这个地方遇到劫匪拦船讨要买路钱,具体损失我不知道。我还记得逆水返回到丹村埠头,有专门卖粟脚粿仔汤的摊子。船只到此必会停船休息片刻。后来,人民政府把个体小木船组织起来,成立民船协会;再后来,又成立水上公社,成立水上运输公司;接着,又有了专门运送旅客的水泥机船,而小木船则专门运送供销社的货物。那时候,陆上还没有汽车运输,水上运输吞吐量大,船工们按量计酬,工资有保障,足以养家糊口。每天早上,在石壁码头,把货物从船上卸下和把货物搬上木船的搬运工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随着公路的建成,汽车的出现,公路运输代替了水上运输,小木船寿终正寝。最后,万泉河水上运输公司大楼也拍卖了,退休船工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和抚慰。
我竟然也学会了撑船,并且当上了船工,是命运的安排。1965年我返乡务农,参加了生产队的副业生产。因此,必须学会撑船。初学撑船,总是掌握不了分寸,船总会在河里或逆时针或顺时针打转。老师傅为了教我撑船,他用一根筷子横放在碗上给我演示:如果筷子这一头向左移动,那么筷子的那一头必定向右移动,反之亦然。所以,撑船的人在船尾怎样撑竿或者摇桨,就要考虑你需要船头在前进时应该向左还是向右以及幅度的大小,而决定自己用力的方向和大小。渐渐地,我学会了渡口横渡,又学会了逆水撑竿顺水摇桨。我既能在船头当副手,也能在船尾当舵手。我的搭档是族侄传雄。有几个镜头和场面,是我终生不忘的。有一次,我和传雄运一船约一吨重的煅石灰到会山乡加脑村。那是逆水行船。船到蒙养滩下,只见几百米长的急滩白浪翻滚奔腾澎湃,真使人胆战心惊!我们的船小心翼翼地沿着河岸慢慢移动。但因为光滑的鹅卵石和船竿尖部没有产生磨擦而没有推进力,撑竿没有奏效。于是,我俩只好跳下船在水中一寸一寸地推,像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一样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还有一个夜晚,我俩要到博鳌东坡运石灰石,是顺水摇桨。船到汀洲塔水域,河面很宽,万籁俱寂。我俩干脆罢桨,让其漂流。夜幕中,有一只迷路的大草鹅向我们游来,我俩也没有非分之想,而是与其和谐相处。身在这样脱离尘世的环境中,我歌兴大作,放声高唱埋在心中很久的几首歌……第二天早上,我俩刚装好石灰石,东风就来了。我们不敢挂满帆,只挂半帆。载重一吨半的船,一离开码头就像离弦的箭飞快地乘风破浪。传雄悠闲地坐在船尾的船砧上掌舵,我站在船头的船柜上双手紧握帆绳,整个身子努力往桅杆没有挂帆的一侧倾斜,以保持船身左右平衡。风呼呼地吹,船刷刷地前进。这时,我想起毛泽东的诗句“乱云飞渡仍从容”,而我乘风破浪不是也很从容吗?船到古调村那一段水路,这里有一个两边都有礁石的狭隘险恶的关口,稍不注意,就会船毁人亡。传雄叮嘱我要全神贯注,要不失时机地用船竿往那石头上适当的位置用猛劲儿一撑,以免船身撞碰礁石……有惊无险,真是捏一把汗,我成功了!
如今,这些都已成为历史。万泉河变得静悄悄的。就连过去每早每晚都要到河边挑水洗衣的人们,由于有了自来水,也不必要去光顾万泉河了。通往河边的小道已荆棘丛生,寸步难行。万泉河还日夜不息缓缓流淌着。最后,套用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中的两句诗,并作稍微改动,作为本文的结语:
孤帆远影碧空尽,
唯见万泉向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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