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锡武

我家横屋后面东南方向的田边植有三丛麻笋竹，生长得碧绿繁茂。像牛腿般粗的麻竹高耸十几米，遮荫蔽日，是“三鸟”们栖息的好地方，它们常成群结队聚集于此。小时候，听伯婆说，先代人在那里种植麻笋竹，作用有二：其一是防台风，每年台风若从东南方向横南（转南风）刮来，风力会十分强劲，常把屋瓦刮飞，麻竹坚韧，植于那里能较好地保护房屋的安全。其二是麻竹笋是美食，可以当菜，逢年过节砍几支来切片煮腩肉或切丝炒赤肉（瘦肉），都是可口菜肴。因此，我们家人都爱护麻笋竹，平时搞卫生清洁时就把房屋周围的枯枝败叶倒在竹笋丛中，过年或节后打扫的炮纸（鞭炮碎屑）也倒在其中，由于这些都是有机肥，所以麻笋竹总是长得很茂盛。

一直以来，麻竹笋都是我家的家常菜之一。春天回后，春雨潇潇，麻竹笋就不断地从地下冒出来。雨后春笋，生机盎然，十几天后就可以砍割。它周边肉厚，中间空穴小，一支大竹笋够全家人当菜吃两顿。有时吃不完，就拿来制笋干，其方法是：切下麻笋的细嫩部分，再切成片，然后放在锅里煮沸十几分钟，再捞出来，放在簸箕、竹筐或米筛里晒。晒到它变成深黄色而一掰就折时便好了，把它放在大罐子里可储存多半年。要吃用时，先要把它放在土锅或铝锅里煮到熟软，再拿出来煲腩肉，或羊肉、狗肉，那味道的确可口，吃来有滋有味。过年过节，拿麻竹笋干煮腩肉来祭祀祖先最好。因为祭祀时煮菜较多。它比腩肉煮腐竹、焖豆腐强。拿笋干煮腩肉，一时吃不完，也不会像腩肉煮腐竹、焖豆腐那样容易发馊。它过两三日后吃起来，味道还很鲜美，没有一丝馊味儿。麻笋干可以像腌制酸菜干一样腌制，但我觉得品质和味道不如依上法所制之品，并且那是腌制食品，据报道吃之适量有益，吃多会影响健康。

竹笋自古就是美食。所以古人有诗句写道：“西庵人家应是乐，煮芹烧笋饷春耕。”古时，人们炒芹菜、煮竹笋来招待忙于春耕生产的人。明朝，海南的先贤丘文庄公（丘濬），在其《五指山》诗中就拿竹笋来比喻五指山：“雨余春笋空中现，月出明珠掌上悬。”这里的春笋指的应是麻竹笋。因为只有麻竹笋高大、挺拔，耸立，气势不凡，可以用来比喻山之高峻巍峨。昔日，海南的文人作对联，也常用到竹笋此物。我记得最生动有趣的是：“稻稿绑秧母揽子，竹竿搭（勾）笋公携孙。”这联比喻恰切，十分形象而生动，可称为海南佳联。不过，这里应说明一下，现在人们用塑料秧盘育秧，不再有拔秧、用稻稿绑秧这一劳动环节了，当代农业科技的进步，大大减轻了农民的劳动强度。此外，“破土便有凌云志，参天仍具谦虚心”也是以笋为对象的好对联。儿时，我还听人说过一则故事，其名叫《孟松哭笋》。说的是古代的大孝子孟松，他母亲风烛残年，体弱多病，弥留之际想吃竹笋，但当时正值冬天，没有竹笋，孟松因此对着竹笋丛哭泣，竹笋丛中竟长出一支竹笋来，他高兴地掰下来拿回家做竹笋汤给母亲吃，满足母亲离世前的一个小小心愿。这故事说明了孝子之心也能感天动地呵！

“文革”时，以粮为纲，把种菜视为资本主义行为。群众种的瓜茄菜豆，被极左派人物无情地拔掉，并美其名曰“割资本主义尾巴”。当时群众缺菜吃，我家由于种竹笋，有竹笋可以当菜。因而许多人都羡慕我家的笋香。我家伯婆富有爱心，常砍一些竹笋送给邻居和亲戚当菜肴。伯婆已去世三十余年，至今还有人说起她当时送笋的往事。

竹笋有多种，有麻竹笋、玉兰笋、刺竹笋、藤竹笋等。在海南，在中国，竹笋既是一种美食，又是一种文化。我愿笋香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