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小莉

妈妈童年缺吃少穿，那种印记深深地触动着她，等她有了孩子，她最大的心愿是：让孩子吃饱吃好。

可妈妈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她能把茄子切成段直接放锅里煮汤；把绿油油的青菜炒成焦黑；煎鸡蛋咸时入不了口、淡时嚼不出味。

所以，吃，于我们姐弟仨，还是最抗拒的事。我们没吃饱，也没吃好。

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要提高厨艺！

在农村，又是当年那种环境，有吃就是福了，厨艺远远无法企及。

村里偶尔有人家办红白喜事，就是全村人的热闹事。主家会请来远近闻名的厨子掌勺，宴宾客。每每这种场合，村里人都会一起来主家帮工，男的干些挑水劈柴的力气活，大姑娘小媳妇会被安排干上菜跑堂招待客人等体面的轻松活，可我的妈妈都主动要求去厨房给炒菜的师傅掌火。

这可是最累的活啊！不说灶前一坐就是大半天，光说那种不通风的低矮灶火厨房，还要烤着火，是怎样的汗泪交加，呼吸都困难。

我特别不理解妈妈。心想：别人的妈妈在外堂一脸光鲜，与宾客有说有笑，还时不时给自己的孩子嘴里塞点好吃的，自己的妈妈却灰头土脸的坐在灶火旁，妈妈可真傻呀！

等妈妈忙完回家，少不了一顿埋怨：看你，熏得一身油烟味，挥都挥不去，连头发都能滴出油来，脸被烤得通红，你傻呢！

说归说，可看到她的手上有火花喷出烫到的印迹，有油点溅到的红印，又心疼妈妈，央求她：以后就别揽这种苦差了！妈妈总是笑笑：你不懂。

妈妈依然故我。一来二去，村里再有酒宴的日子，妈妈还是灶前烧火的，掌握火候妈妈已经轻车熟路了，连炒菜师傅都赞扬妈妈，说她的火候能配合得恰到好处。所以师傅们都乐意给妈妈传授一些做菜的秘诀：爆油的热度啦、翻炒的频率啦、下料的顺序啦、出锅的时间啦……妈妈勤学好问，厨艺竟见长。

从此，我家厨房的味道变了。每到饭点，厨房飘出的香味让还在外面疯玩的姐弟仨急速奔回家，何须“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尽管样样都还是妈妈从菜地里摘回来的平常菜，茄子、豆角、葱、韭菜等，可经妈妈一整，让我们吃起来连舌头都能咽下去：红烧茄子，香而不油；爆炒豆角，入味色青；葱段清汤，鲜而香口；清炒韭菜，味浓不老……

每每想起姐弟抢吃的画面，都幸福得泪眼。

妈妈的一手好厨艺，在村里都是小有名气的。偶尔家里来客人，或是节假日，妈妈都能轻松的做出一桌好菜，让客人赞不绝口！但只有我们知道，妈妈当初可是为了我们能吃饱吃好，花了心思辛苦学出来的啊！

如今，我们长大又陆续离开家，妈妈的灶火厨房味道便成了最深的记忆，最温情的思念。

家依旧在，厨房还是那个灶火厨房，留在家里的人却越来越少，就剩爸爸妈妈时，妈妈的厨艺暂时封存了。

爸爸来电话，聊着聊着，我们都会问问一日三餐都吃些啥。爸爸会说：人老了，牙口不好，就是在煤气灶上煮点菜汤，灶火很久不生了。

虽然只是几句家常话，不难听出父亲的落寞。

岁月流转，时代变迁，很多的童年记忆，也许就这样永久封存了。就比如妈妈的灶火饭菜，虽然怀念，已然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