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姑姑送灯

发布日期:2019-10-24 21:42 来源: 分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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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浩勇


冬日是四英岭下人家婚嫁频繁的季节。下村陈奶奶到牛雄家来找他爹,来了,又走了;走了,又来了。刚放午学的牛雄回到庭院时,终于听到了陈姑姑要出嫁的消息。他心里猛地忽悠了一下,心跳便快了许多。爹是村里仅有的三部拖拉机机手之一,每逢婚嫁人家都会来找他帮拉嫁妆。他看到两只麻雀飞过来,落在光秃秃的苦楝树枝上,他举起胳膊,使劲地挥了挥,那两只麻雀便唧唧喳喳地飞走了。

在乡下,有闺女出嫁,都得要娘家人用车去送嫁妆。闺女出嫁,那可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都得要有娘家人去送的。一般都是三部拖拉机,路途长的还会备上一到两个拖拉机机手。当然,那时候村子里没有汽车,最好的条件是拖拉机。实际一路上,三辆拖拉机紧跟不能隔离,用新席子或苇叶扎起拱型的篷子,三个拖拉机机手披彩挂红,行走在清晨的弯仄大道上,星星眨眼,笛箫悠扬,也是很气派的。第一辆拖拉机上坐的是两位男客,一般是村长和本家的长辈。第二辆拖拉机上坐的是新娘和两位送嫁女客,这两位女客一般是新娘的闺亲姐妹。而最后一辆拖拉机则是拉新娘嫁妆的。在那个时候,姑娘的嫁妆通常是三大件(单车、缝纫机和收录机)和两个大红木箱子(放的则是些茶壶、茶碗、暖瓶、果盘等)。而更关键的在这车上,是必须得有一个小男孩的。他坐在嫁妆中间,把嫁妆护到姑娘的婆家去,这就叫护车。让一个小男孩送灯,完全是图吉祥。嫁妆为财,男孩就是丁,就是图人丁兴旺。而护车送灯的仪式是:当车停在新郎家门口,接车的一拥而上,解绳子的解绳子,扛东西的扛东西。这时候,小男孩的权力大了,点上一盏马灯(意为丁火)高高举起,接车的够不上手,又怕灯火灭了,灯火灭就不吉祥了。怎么办?拿糖,拿点心,拿钱来,就可放行。糖、点心、钱少了还不行。这是老年历沿袭下来的约定俗成,迎亲的人家早早准备,丝毫没见有吝啬的。最后,护车送灯的男孩糖有了,点心有了,钱也攥到手了,拖拉机上的嫁妆也就撒手不管了。

“陈姑姑真要出嫁了?”牛雄瞅着娘问,那目光如同筛子一样,似乎想从娘的脸上捞着点什么。娘正把洗好的衣服晾在椰绳上,水珠像一串串红豆似的淌下来,闪着晶亮的光。地面上湿了一片。

“真的,我得去陈姑姑家一趟。”娘却没回头看他,晾完衣服,便进屋去。

娘从屋里走出来,手里多了一块花布料。那布料是浅蓝底,面上红碎花。娘说:“过来帮娘个忙。”牛雄走过去。娘让牛雄攥住布料的两个角,轻轻一抖,那布料便展开了。牛雄的眼睛被耀了一下,空气中浮起一股浓浓的樟脑球味。娘拿手抚摸着布料,说道:“你看这布料,多鲜活,这还是你爹娶娘的时候,人家送的,舍不得用呢。”不知道为什么,牛雄一听娘说这话,脸便红了。牛雄有些嫌弃娘唠叨,他把布料使劲抖搂了一下,布料差点从娘手中脱开,娘被吓得一哆嗦,“慢着点,别这样抖。”

娘重新叠好布料,然后把布料紧紧地夹在胳肢窝里,说:“我给你陈姑姑送去。”

牛雄马上说:“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娘劈头盖脸地拒绝了牛雄。

牛雄坐在清冷的院子里,眼睁睁地瞅着娘走出门,心里有点没着没落的。他咬着牙,嘟着嘴,眼睛盯着一只咯咯乱叫的老母鸡,像是跟谁赌气似的。是不是陈奶奶要让别的孩子护车送灯了?牛雄摇了摇头,不会的,他想。让牛雄给陈姑姑护车送灯,这可是陈奶奶亲口跟他和娘说的,并且不只说过一次呢。牛雄记得清清楚楚。

乡下人浣洗换穿衣服总是喜欢到加乐溪边去。那里水流急,冲涮衣物上的肥皂泡沫干净。牛雄自小缠脚,娘去洗衣服,他总粘在脚边,一次娘只顾低头揉搓衣物上的垢痕,还不忘与别人说话,稍刻一回,却不见了牛雄的踪迹。一慌神抬眼寻去,牛雄已被急流冲去一箭地,幸亏被从下溪逆水而上的陈姑姑抱起,娘奔上去抱着牛雄大哭。

自此,陈姑姑就成了牛雄的救命恩人了。有一回娘带着牛雄去陈奶奶家里玩。陈奶奶见到牛雄,摸着他的头说:“你看这小蛮牛,长得多机灵俊气,等小梅寻了婆家,出嫁时就让他来护车送灯。”自从听过这话后,牛雄就一直盼着能听到陈姑姑出嫁的消息。那时陈姑姑在读中学,至今都过去许多年了。

他坐在院子里,等着娘给陈姑姑送布料回来。他想也许娘一回来,就会把护车送灯的好消息告诉他。

光秃秃的苦楝树枝上,麻雀飞走了一拨又一拨。绳条上晾着的衣服,也半天掉不下一滴水珠来了。太阳变得越来越鲜亮,它几乎爬到了天的正中间。牛雄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左右张望了一阵,走出院子。

牛雄不由朝下村陈奶奶家走去。牛雄的脚步迈得很急促。牛雄生怕娘骂他,可他发现,他已经无法让自己的脚步停下来了,一个溜烟小跑,远远的他就看到陈奶奶家的大门是开着的,陈姑姑穿着一件红棉袄,正把手里的高粱撒向围着她的那帮鸡鸭。鸡鸭唧唧嘎嘎地叫着,扇动着翅膀,上窜下跳。陈姑姑把一对大长辫子甩过来甩过去,不时拿脚踢向那些不老实的花鸡麻鸭。

陈姑姑看到牛雄站在门口,便高兴地跑过来,她拉着牛雄的手,走进屋里。哦,陈奶奶并不在家。

“你还是来了?就不会在家里呆一会儿,下晌不上学了吗?我也快回去了。”娘见到牛雄来了就骂。

牛雄靠着门框,两只眼睛紧盯着陈姑姑,他很想听到她重复一遍她说过的话。可陈姑姑就是不说。这时候,娘直起身子,说:“该走了,这么大小孩还缠脚呢。”

“咦,嫂子,你这是咋说话,小孩子的,怎么能关得住嘛?!”陈姑姑拉着娘的手,两个人看上去亲热极了。

牛雄靠着门框,两只眼睛紧盯着炕上摞了很高的新被子。那肯定是配送给陈姑姑的新铺盖,有红的,有绿的,有花的,鲜活得很。牛雄多么想上去抚摸一下。陈奶奶不在家,他多么想听到陈奶奶能再重复一遍她原来说过的话,或许陈姑姑见到他记起来说一声也好,可陈姑姑像忘记了,什么也不说。

陈姑姑捧着一大捧花生往牛雄兜里塞。牛雄把一根指头衔在嘴唇上,忸怩着身子,说我不要我不要。陈姑姑说要吧要吧。陈姑姑当然不知道牛雄想要的是什么,陈姑姑的头发扫在牛雄脸上。牛雄闻到一股香香的花蕊味。

这时候,娘直起身子,说:“该回了,该走了,回去还得做饭呢。”

陈姑姑一直攥着娘的手,说能否等陈奶奶回来吃饭再走,她们唠唠叨叨地说着客气话。牛雄支愣着耳朵,盯着陈姑姑不断重复闭合的嘴。一直来到大门外面,牛雄也没听到有关护车送灯的事。牛雄一边向前走,一边不停地回头,他看着陈姑姑满脸的笑容,而自己眼眶都快红了。

牛雄一下午在学校里听课都没有精神,他一直想着为陈姑姑出嫁护车送灯的事。放学时有人喊他去打弹弓,那是他平日最喜欢的玩法,他谢绝了没有去。

当晚陈奶奶却来了,牛雄正在绞尽脑汁做作业,下午时他根本没听好课。娘喜孜孜地迎陈奶奶进门。陈奶奶对娘说:“婶子,我来可不是找你的,这次是来找牛雄的。”

牛雄一听,肚子里立刻生出一眼清泉,一种甜甜的感觉像是泉水似的在他身上流淌四溢。

陈奶奶接着说:“晌午时,小梅把这事给忘了说。”

娘说:“什么事呀?你这么急慌。”

陈奶奶笑吟吟说:“让牛雄给他姑姑护车送灯呀。”

娘“噢”了一声。牛雄丢下作业课,溜出门为陈奶奶送别。

牛雄终于如愿以偿。可在等待陈姑姑出嫁的日子里,他过得并不轻松。他的心如同被一根绳子揪着,紧巴得要命。在课堂上,听着听着老师的讲课,魂儿便不知什么时候飞走了。有两次,他斜着眼盯着窗外,老师走到他跟前,巴掌几乎落在他脑门上了,他还没回过神来。

这样的日子真是难熬。每天早晨起来,牛雄便问娘:“距下村陈姑姑嫁人,还有几天?”

娘光是笑,娘做着手里的活,不时从老花镜后面露出眼睛来,瞅一眼牛雄。娘撇着嘴说:“我听你陈奶奶说,人家又不让你押了,人家让刘二家的黑仔去。”牛雄知道娘在逗他,刘二家的黑仔先天落下了麻痹症,没有半点可能的。

娘想了想,又撇着嘴说:“人家陈奶奶又不见得硬让你护送了,关键是那天你不去上学吗?”

牛雄不作声了,他担心陈姑姑出嫁那天不是周末。转而想,不是周末就请假,不过,眼下不好对娘说。

有一天逢周六,牛雄看到了爹将拖拉机开到下村陈奶奶家去。

果然,刚吃过午饭,陈奶奶便跑来了。她进门便塞给牛雄两块糖,然后双手捧起他的脸蛋说:“明天,咱可得起个大早了。”

“他婶,梅子她的婆家路远,明个就让牛雄起个早。”陈奶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对了,牛雄,明天到了那边,你可要把灯举得老高,谁抢也不让他抢。他给你糖,你就逗他一下;他给你点心,你就再闹他一阵。可别撒手太早,来回三次,等他给你钱才罢呢。”

不过,陈奶奶前脚刚走。娘便叮嘱牛雄说:“可不能那样使劲玩闹,千万要让灯亮着,不能晃灭了。人家能给你个十块八块的,你就让人家接过去。”牛雄听不进娘说的话,他只盼着天快些黑下来。

那天夜里,牛雄失眠了。他躺到床上闭上眼,可就是说什么也睡不着。

东边的天空还没有丝毫要亮的痕迹,牛雄就起身了。这时候,爹已发动了拖拉机,本来是打算去下村装嫁妆后才回来接牛雄的,牛雄却跑过来,一下子蹿上车头,爹挪了两下屁股,他便坐稳了。此时,牛雄紧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爹在前面打着手电筒,娘牵着牛雄的手,在后面跟着。影子一会儿长一会儿短,有风吹过来,刚刚洗过的脸被扎得生疼。离陈奶奶家门口还有很远,就看到已经有很多人在忙活了。有两部拖拉机早已一字排开,昏黄的电灯底下,人们一说话儿,便有一团白色的热气从嘴里喷出来。陈奶奶家的院子里热气腾腾,原来,陈姑姑正吃陈奶奶给她下好的素馅饺子。陈奶奶递给陈姑姑一双筷子,说:“吃吧,梅子,吃了到人家过日子平安,肃静。”陈姑姑拿起筷子,一个饺子只咬了一半口,想哭却没有眼泪。陈奶奶似乎急了:“梅子,你,你不听话了……”陈姑姑苦着脸,想哭却挤出一声笑,陈奶奶凄凉一声“作孽”却自己哭了:”梅子,你不孝,娘养了二十年,寻了夫家,说走就走,以后你见着娘的日子就少了……”陈姑姑先是一抽答一抽答的,后来全身也跟着抖起来,就哭了,漾出泪汁来。她的身边围着一堆妇女,有的捂着嘴笑,有的张着嘴打呵欠,几个上了年纪的说:“你看这孩子,大喜的日子,还哭了,这是孝心!好了好了,再吃筷子丝粉吧!”这些人都是来送陈姑姑出嫁的。这时候的陈姑姑早已泣不成声,别说吃丝粉,就是话也说不出来了。这让牛雄很不理解,结婚喜事,陈奶奶为何让陈姑姑哭,陈姑姑却真的哭得这么痛心呢?

外面有男的同行的喊:“好了好了,快上车了上车了。路还远着哩。”

屋子里挤成团儿的妇女便“嗡”一声散开了,让出一条道,两个穿着干净利亮的女人扶着陈姑姑向外走。陈姑姑哭得更来劲了,她猛一回头,一耸身子,接着想往陈奶奶怀里扑,身边的人把她抱住了,后面的女人们紧跟着站成一堵墙,便把陈姑姑和陈奶奶隔开了。陈姑姑来到院子里,她的大红棉袄在灯光下特别鲜艳。透过人缝,牛雄看到屋里只剩下陈奶奶一个人,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抻着脖子,两眼呆痴,两只手半空举着,像是没处放似的。

这时候,人们都涌到村巷甬道上,黑影憧憧,嘈杂声响成一片,村子里的狗也齐声叫起来,真像是给陈姑姑远嫁送行。

爹把牛雄抱起来,稳稳放进最后面那辆拖拉机的后座里。娘扔给牛雄一件毛线衣,让牛雄穿上。开这拖拉机的是爹,牛雄没有半点惧生。这时候,前边的拖拉机已经开动了,陪行护嫁互相招呼上车,有人按响了机车的喇叭,坐上车座上的陈姑姑已经没有哭声。牛雄只觉得机车忽悠向前一冲,身边的箱子也跟着晃悠了一下子,接着,爹一下子蹿上车座,他挪了两下屁股,便坐稳了。

上路上,拖拉机在晃,人也在晃,天上冷白冷白的太阳似乎也在晃,牛雄这是坐嫁妆中间并不觉得冷,一打呵欠,却呼出一团白雾热气。从车尾后门望开去,天地茫茫,一片混沌。凭着疲惫的狗吠声,才知道是走近了村子。可村子晃不了几步又甩过去了,剩下的也只是狗吠声。在此起彼伏的狗吠声中,过了一个村子又过了一个村子。毎过一个村都放一阵炮竹。在不知不觉间,牛雄竟睡着了。整个白天,三部拖拉机互相照应,同紧同慢,不拖不驰,拐上大路,同行的人有说有笑的,午饭间,三辆拖拉机也不停留,边开边用着干粮和水。午后时,机车上少了说话声,偶尔还传出打盹的呼噜声,于是又有人逗闹,拖拉机不用加油,呼噜声也可带动车走。

夜色渐渐浓了,天上的星星挤成一团,不停地眨巴着眼睛。路上只有轰轰轰轰轰的拖拉机声,人都困了,换了驾驶手,后面的村子里,公鸡开始了第一声啼鸣。

这时候的牛雄早已放松了下来。寒风透过苇棚钻进牛雄的脖子里。他忙缩着脖子,把身旁的一床褥子盖在腿上。也许是一天没吃到什么的原因,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牛雄满脑子里都是热气腾腾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人家说像这样在海边的喜宴,都得上二十个盘子的海鲜好菜,想着这些,口水便滋地从牙缝里渗出来。牛雄从兜里抠出一块糖来,剥开,塞进嘴里。渐渐的,身上暖和了。伴随着机车节奏地响着,不知不觉间,牛雄竟然又睡沉了。

这一觉可让牛雄后悔了好长时间。牛雄是在一阵鞭炮声中醒来的。抬起头,牛雄看到天已大亮,外面围了很多人,那些半大小子们噢噢地叫着,还叽哩咕噜地往一块儿挤。这些人牛雄一个都不认识,爹呢,牛雄心里一下子发毛了。更让牛雄难受的是,他发现身边的铺盖和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让人家给弄走了。这时候,正有两个人在架后面的箱子。牛雄的脑瓜子“嗡”一下就大了,他急得差点哭了。有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爬上车,把牛雄抱起来。这个小胡子长得像个山贼,吓得牛雄气都不敢喘。当他抱着牛雄钻出车座,牛雄看到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人们都盯着他笑。他们的面孔都是陌生的。抱他的小胡子男人也咧着大嘴哈哈笑,他跟别人说:“你们看这个小亲戚,睡得可真够瓷实,还没醒过盹来呢。”

后来牛雄终于看到了同行的乡村亲戚。他们正坐在屋里人模人样地喝茶,他们一看到牛雄,就不怀好意地笑了。当然,有外人在场,他们没笑出声。

牛雄看到一屋子人都哈哈地笑起来,便忙低下头,他觉得脸都丢尽了。那些糖、点心,还有钱,他一点儿也没捞到。本来打算得好好的,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心里难受极了。

那顿饭牛雄都不知道是怎么吃的。他光记得在回家的路上,他们这个一句那个一句,都在挖苦他。

有人说:“我回头一看,这小子竟歪着脖子还没睡醒,我还没来得及叫他,就让人家把缰绳接过去了。”

也有人笑:“牛雄,你要的糖呢,拿出来让大伙尝尝。人家押车的钱呢,拿出来让大伙看看。”

本来牛雄心里就不好受,让他们七嘴八舌的一数叨,满肚子的委屈就憋不住了。牛雄眼泪悄悄漾了出来,拿袄袖子不停地擦拭。后来,爹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说:“你们这帮王八蛋,逗弄个孩子干啥?”他把他们骂了一顿,又回过头来跟牛雄说:“牛雄,该得到的那些,你一份都不会少。”说着,爹便把糖和点心塞进牛雄怀里,然后又举着那二十块钱,说:“这钱,我可不能给你,我得到家交给你娘,开春给你交学费的。”大伙都笑了,可牛雄的心里却一点想笑的意思都没有。

虽然爹把糖和点心塞进牛雄怀里,牛雄也知道了该得到的东西一点都没有少,可牛雄的心里,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他隐隐地感觉到,这些令人向往的事情,结果并不是都那么令人高兴。他似乎明白了陈姑姑为什么在这样的日子里失声痛哭。牛雄坐在马车上,盯着冬日阳光下暗绿色的麦田,猛地觉得自己失落了什么。

送灯回来过了好几日了,牛雄听爹跟娘说起陈姑姑婆家接车的事:“要是牛雄没睡,把灯举得老高,人家看小子头面或就会多给几个钱……那就不仅开春交了牛雄的学费,还可割半丈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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