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麦麦

大憨出海捉了两条金斑鱼，每条金斑鱼足有六斤重，这么大的金斑鱼很罕见。

大憨决定把两条鱼送出去，一条送给城里的小姨，另一条送给城里的王医生。

前段时间，大憨的娘生病住进城里的医院。娘的妹妹小姨住在城里，娘身边多亏了小姨的照顾。

当时娘卧床不起，在乡镇医院吃药打针都不管用，医生建议到城里医院去住院治疗。

娘的病在城里医院治疗十多天就好了。娘在诊断的时候说要手术，娘想这手术得花多少钱啊！大憨的爹走得早，是娘一手把他养大，娶媳妇生孩子，多不容易，这家里也是负债累累。娘舍不得花钱不同意手术，坚决要出院。

王医生是城里医院著名的心脑血管专家，娘住院的那天刚好王医生出差了。娘要出院的时候恰好王医生回来了，他给娘再诊治，只是给娘吃药打针，娘的浮肿病就消失了。

前面下车就是小姨家，大憨很快就把鱼送给了小姨。从小姨家出来，大憨拎着鱼去城里医院找王医生。

医院里人来人往。十二点钟左右，很多医生陆续下班，也有从外头匆忙进来的，他们从大憨身旁走来走去。大憨左瞧右看，王医生仍然没有出来。大憨站了起来，来回反复挪动脚步，半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看到王医生。大憨折去三楼的专家门诊室，可是王医生不在，只见值班护士在忙碌着。大憨去问值班护士，护士说是王医生做完一个手术回去了，而且王医生下午休假。

大憨愣了一下，瞅了瞅袋子里的鱼发呆，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抓起鱼袋子就走。

大憨去乘公交车，天气闷热，车上人不多不太拥挤，但大憨的头上还是冒着热汗，车玻璃上晃动着大憨粗脖子粗胳膊大脑袋的样子。旁边有位漂亮的小姑娘，塞着耳机，红唇咬嚼口香糖，穿着打扮是城里人最潮的休闲装，牛仔裤露着两个洞，白嫩嫩的大腿肉从里面泄漏出来。漂亮姑娘乜眼看了大憨一下，皱了皱眉头就把脸转向车外。

车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好像大家都在晕晕欲睡。

臭死人了，什么东西那么臭！

车里突然像爆炸似的，尖锐的叫声先是从漂亮小姑娘嘴里爆发出来，接着从各处传来不同的声音一致的话语。大憨也觉得有一股怪怪的腐臭味，突然想起包在纸里的鱼，大叫一声：哎呀，妈呀！我的鱼！

所有责备的声音像臭鱼味瞬间冲向大憨。

这么臭的死鱼还带上车，叫他下车！

是啊，赶紧下车！

想挨揍！

有人甚至挥了挥拳头。

……

“咯吱”一声，司机也把车停了下来。

大憨头上不断冒汗，脸都憋红了。

突然，坐在车后座一位男士站了起来，男士身穿白色短衬衫，脚下还套着皮鞋，风度翩翩，一看就是学识渊博的知识分子。他大步地向大憨走去，车里的人都盯着他看，有人闪现出不易被人察觉的黠笑，有人满脸的疑惑，有人捂着嘴在窃笑……

大憨两只腿不停地抖动，左手胡乱地抹着头上的汗珠，右手仍然提着鱼袋子。

就在那男士即将靠近大憨身边时，大憨拎着鱼猛然地站了起来。

“这不是大憨吗？”男士大声地问。

大憨愣了一下，这声音好像哪里听过，一看差点高兴地蹦跳起来，这不是他正要找的王医生吗？大憨感到意外又惊喜。

“王医生，终于找到您了。”大憨却脸红了说：“本来要送您鱼的……可是鱼发臭了……送不了了。”

说完，大憨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叫，从早上到现在他还没喝过一口水呢。他嘿嘿地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感觉脸上像被人抽了似的。

“呵呵，没事！这进城的鱼还可以做咸鱼呢！”王医生已然明白了鱼发臭的原因，他拍了拍大憨的肩膀说：“还没吃饭吧？走，咱们下车，我请你吃饭去！”

坐在旁边的漂亮小姑娘眼睛都直了，睁大漂亮的眼睛看着大憨他们，她不相信似地拔掉耳塞，摆手，纵肩，脸上流露出一股不可思议的表情。

车上的人似乎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咯吱”一声车门就关上了，好像车里啥也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