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德坚

亲爱的读者，如果你看过2019年9月3日《琼海通讯》副刊中《星光为什么这样灿烂》一文，就会知道滨滩村因演琼剧出名的女中学生林宏雅为什么被称为“杨桃旦”，那是因为她家有一大片杨桃园。本文要写的就是这个杨桃园的故事。

我们朱家和林家的桃园仅一界之隔。小时候，我常常看到那位林家老太婆终日拿着一把砍刀在她的蒌界上修修补补。她为的是要防人越过界，也防猪钻入园。林宏雅和我二姐同一年出生，比我大两岁。小时候，孩子们一起玩，你来我往的，我也常到她家走动。他家的住宅就在杨桃园中央。两座正屋一排横廊，前面有围墙围着。按倾斜的地势住宅坐南朝北。从院子里走出左侧横屋的门，住宅的前后左右都是杨桃树。园子宽阔，环境幽静，风景美丽。

那时候种植杨桃树，是直接用种子播种培育，是实生苗。那时候，可能是自然界生态平衡，彼此制约，杨桃树没有什么病虫害，结的杨桃果原汁原味，又甜又脆。到了杨桃成熟的季节，林家的人就要准备几把削杨桃的小刀和几碗蘸杨桃的辣椒盐。他们或者是挑着杨挑担子到龙江墟石壁墟摆地摊，或者是在家等待客人上门现摘现售现吃。当时，在万泉河中游南北两岸，人们都知道林家这个杨桃园。在我读小学那当儿，我常和好伙伴梁安辉一起到园里捡地上的杨桃。那是被狂风吹松鼠咬或熟透了而掉落的杨桃。有时候，也会花几分钱买一两个。长此以往，园中哪一棵树上结的杨桃最甜我俩都清楚，我们还懂得在同一棵树上，似钓鱼竿那样的枝梢上长的杨桃比大树干上长出来的杨桃甜。

在那个小农经济年代，林家凭借这个杨桃园，一分一分地，一角一角地积攒钱，基本上解决了温饱，还为后来儿女读书建造房屋打下了经济基础。比起别的人家，林家的日子还算过得有滋有味。林老爹是一个有远见的人，他不满足于祖祖辈辈当农民，从他给长女宏雅后面的两个男孩分别取名为松和柏，就看出他的用心良苦。他是希望他的园林里不单长出杨桃树，还要长出松柏这样的参天大树，而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多么凑巧，1958年我在滨滩小学任教，阿松和阿柏正在该校的不同年级读书。我都教过他俩的课，看到两个孩子天资聪颖，我就预见他俩往后必成大器。后来，阿松就读于石壁中学、嘉积中学，1965年考上北京农业机械学院。

然而，林家的好景不长。“文革”时林家的杨桃园归了生产队所有。杨桃成熟了，生产队每天派两个人进园摘果，抬到墟上叫卖，得钱归生产队。可桃果摘完了，却无人管理，杨桃园渐渐荒芜。直至“文革”结束，才拨乱反正物归原主。可是归赵已无完璧。由于长期肥料不足，松鼠糟蹋，寄生侵蚀，台风袭击，杨桃园元气大伤，不能得以恢复。再后来，芽接杨桃苗的出现，实生杨桃也招架无力了！于是乎，杨桃园改种槟榔。

至于林老爹的松和柏，阿松在北京农业机械学院毕业后，在海南科技厅任职，成为一名国家干部。林老爹的园林里这一棵松茁壮成长。而阿柏的求学之路受阻是必然的。在“文革”中，虽然阿柏学习成绩上乘，却因家庭成分是中农而不是贫农，不属推荐之列而失去继续深造的机会。林老爹这一棵柏在疾风中摇摆！

“文革”结束，祖国大地迎来了开放改革的好时光。捆绑手脚的条条框框解开了，人们欢欣雀跃！阿柏也卷起铺盖到海口跳进商海的波涛之中，一干就是十年。后来，儿子和媳妇也在海口就业，不久孙子降生，阿柏干脆把老伴也接过去，一家子成了城市人。在家乡的槟榔只好交给族中兄弟代管。

这两年，人民政府建设美丽乡村打造旅游景点的举措，牵动了阿柏返乡的念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由于石龙大桥的建成，除了促使石壁墟的繁荣以外，大桥南端的滨滩村也成了黄金地带，建起了环村路，建起老渡口咖啡厅。在这个大背景之下，林家槟榔园也得以面貌焕然一新。槟榔园中绿草铺地，曲径通幽；坎沿上还建造栈道和凉亭。人们到此一游，犹如置身于诗情画意之中。鉴于老爹老娘早已作古，兄嫂退休后跟随女儿移民加拿大，阿柏认为自己如果继续在海口生活，老家必然成为空巢。而海口的孙子已长大上学，园中的槟榔将要陆续开花结果，农村有多么清新的空气，这么多的理由使已七十开外的阿柏夫妇毅然决然双双返归故里。

我常常独自在那长长的栈道上漫步，总会看到阿柏夫妇在园中干活，我也会走过去和他俩拉家常。他说，自从2012年在过去杨桃园住宅旧址上建起二层钢筋水泥结构的套间楼房后，每年春节，海外的大哥一家都回来和他的一家团聚。大家都忘不了这个衣食之源的杨桃园。想起几十年的世事沧桑，真是感慨万千！我问他：“过去杨桃园中的实生杨桃树还有吗？”他指着坎沿上的一棵说：“只有这一棵了，而且是主干枯死了从根上长出来的，还不曾结果。”我又向他：“你家过去老屋墙根那只石雕的猴子还在吗？”他说：“还在，只有石头雕的才不会烂掉！”

实生树！石猴！让人们记起昨日的杨桃园。

昨日桃儿分外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