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业基

“古”，字典词典的解释都说是时代很久的、过去的，跟“今”相反，如：古书、古树、古画、古体诗、古建筑等。在我的意识中，海南人对“古”一词的演绎很丰富。虽说大多是从普通话中的意思引申过来的，但仔细品味起来，海南话说“古”还是相当有趣的。下面，就海南话中涉“古”的有关词句说一说。

海南话常将那些守旧固执的人称为“落古”。我看海南话“落古”这个词就是从普通话中的“古板”一词引申过来。一个人一旦落入守旧固执症，那可就没药可救了，任何人都无法使他开窍，任何新生事物他都接受不了。除此之外，海南人对那些有知识且又执拗于按书本上说的去做的人也叫做“落古”。这相当于普通话里的“迂腐”。与别人说话，如果你争辩说这是书本上说的，人们也会对你丢下一句：“落古”。有时，骂你“落古”的人还觉得不过瘾，还要在“落古”的前面重叠地加上“真”或“正”字，变成了“真真落古”或“正正落古”。有时，人们也会把那些非常“落古”的人说成是“落古落忌”。如：我们村那位老先生“落古落忌”，你千万不要去找他，跟他“知做”（“知做”，方言，即怎样之意）讲也是讲不通的。

在《现代汉语词典》里，“古董”一词的解释有二：一指古代流传下来的器物；一是用来比喻过时的东西或顽固守旧的人。这两点，都与海南话中的“古董”一词意思相一致。但在海南人的生活语言中，人们却在“古董”一词的基础上派生出“古古董董”、“古古咚咚”以及“古古踪踪”等一些四字短语来。“古古董董”一词应是从“古董”衍生出来的，指的是那些行事不合常情、让人看见了觉得奇怪、不可理喻的人。而“古古咚咚”一词却让人摸不着头脑。仔细想一想，才发现这应该是海南话“古古董董”变音的结果。虽是变音，但表达的意思却有所不同。仔细想一想，“古古咚咚”应该是表达人的“古怪”言行，即指有的人言行与正常人不一样，使人觉得诧异、生疏。而“古古踪踪”应该是单指人的行为令人诧异吧。海南话对于那些读过书、自觉比人高一等、不喜欢交结朋友的人称作“古古”的。称作“古古”的人，就是说这个人行为思维怪异，有悖常理。

在海南话中，“古”字还当作“故事”讲。海南话中有一词，叫做“学古”（也叫做“讲古”），就是指讲故事。《说文解字》对“古”的注解是：古，故也。“学古”或“讲古”就是向别人讲过去的故事。我小时侯最喜欢听大人“学古”。大凡村口大榕树下只要有人“学古”，我都跑去听。我觉得，小孩经常听大人“学古”，也能增长自己的知识，扩展自己思维的空间，丰富自己的想象力。海南话中有这样的两句话，一句叫做“学三‘犸’（‘犸’，海南话指黄牛）狼古”，一句叫做“学咂得屎古”。前句应该是指“学古”的人“学”的“古”虽属胡乱编造，但也能引发听“古”人的兴趣，逗乐听“古”人；后者则是“学古”人“学”的“古”不着边际，根本不靠谱。说“学”的是“咂得屎古”，表现了人们对“学古”人的鄙视。人们有时还在“咂得屎”中插入一个“咂”字，成了“咂得咂屎”。插入一个“咂”字，语气加重了，表达了人们对“学古”人的厌恶。有时，人们也将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责之为“咂得咂屎”。在生活中，我还发现海南人“学”的“古”并不局限于过去发生的故事，即使是刚刚发生的事，“学”起来也成“古”。仔细想想，海南话这种说法并不错，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毕竟也成了“过去时”。

海南话还有一个词，就是“古诀”。我认为海南话中“古诀”一词的意思应该有多种解释：一是指故事，如果说这个人的“古诀”很多，就是说他肚子里藏的故事很多，这点有同海南话中另一个词“学古”中的“古”。“古诀”多的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有人围着，不为别的，就为听他的“古诀”。二是指人的诡计多，如：“别看他表面老老实实，其实他肚子里的‘古诀’多着呢。”这句话就是说这人肚子里的“诡计”多。在工作中我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人，办事时躲躲闪闪，有了成绩就抢功，有了问题就推却，或作“事后诸葛亮”。三是指人的经历多。比如有时说某人的“古诀”多，所指的可能就是他经历的事多，因为经历多的人“古诀”才多。

我觉得，“古诀”这词在多数情况下不应是贬义词，但在海南话中，听起来好像又有点贬的意思，原因可能是与海南话中另一个词“落古”有关。人的“古诀”一多，有人就会说这个人“落古”。这里面的“古”指的就是思想迂腐固执的“古”。把“古诀”与“落古”联系在一起，我想，这可能也是人的经历多了的缘故吧。有些人经历一多，动不动就会说“我吃的盐比你多”，或者说“我走过的桥比你多”。这些人做什么事都坚持己见，很难说服他改变主意。但在语文教学中，我认为老师的“古诀”多并不见得是坏事，因为适当运用可激发学生学习的兴趣，何乐而不为？

海南话将孩子出生满月叫做“出古”，这与海南话将月份叫做“古”有关。我翻看了一些古籍，只有“古历”与“天为古”中的“古”与时间相关。海南话将月份说成“古”，是否是从“古历”和“天为古”这两个词中演变过来的呢？尚不能确定。不过，海南话将月份说成“古”，应该是与吴音近似，应该是古时从吴地迁移到海南来的汉人保留下来的古音。海南话还将孩子满月说成“满古”或“过古”，将孩子“做满月酒”说成“做出古酒”或“做过古酒”，将“吃满月酒”说成是“吃出古酒”或“吃过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