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画速写/陈德雄）

作者简介

路生姓王

又名宏竞

琼海县温泉镇

文田村人氏

著名写字鬼一个

常居乡野

专偷村中灵气

近来基因变异

专伺人物速写

备受朋友圈关注

大器晚成

有高人云

怪胎一个

哥 地

哥地，文昌人氏，开埠凿字于海口，在许多人忙于赚钱的时候，哥地左右开弓，腾挪扑闪，拳拳到肉，打动了众多读者，包括琼海那位生得山清水秀的王路生。

二十多年前认识哥地的时候，我曾学着他的套路去行走江湖，结果是铩羽而归。他的独门技艺，不是人人都学得了的。有珠玉在前，此后许多年，我再也不敢放纵自己的文字。

与哥地混熟了，他常来琼海，琼海历史上的红色娘子军，让他景仰了大半生。他说，琼海妹子的红色基因十分出色，个个生得光鲜水灵，说话软中带甜，如阳光打在脸上，温暖在心中。特别是琼海女人和男人说的话语，嘴里吐出的“熟也溜不熟也溜”的“琼海溜”话的腔儿，让他听了特别能解闷。路生最擅长拿琼海溜的腔儿“学古”（海南话，即讲故事），琼海有许许多多的充满着民间智慧的故事，路生张口就会来上一段。某日，众人聚在一起吃茶，哥地吼出一声：路生，学古。路生立马应声出场，谁也料不到，他的绘声绘色的三言两语，从嘴里跑了出来，众人一听，顿时笑崩。哥地笑得最经典：眼晴眯成两条细线儿，双眉倒竖成八字儿，嘴巴夸张到极致时，那笑声便连本带利嗬嗬地鱼贯而出，如同隔壁的老王敲锣打鼓。几乎同时，旁边的人也笑弯了腰，在一波波的笑点中，哥地突然跌坐到了地上，众惊之余，只见他指着路生，却一直没说话儿，倒是一阵子的哎呀哎呀地笑得喊天叫地。

哥地爱抽烟。我和他在一起时，他很少说话，烟倒是一支支地抽。他有位叫老莫的同事，也是烟鬼一个。印象中，他俩好像戒过几次烟。老莫戒烟时，抽他的烟，他戒烟时，抽老莫的烟。从今天倒数至1995年夏，哥地陪同贾平凹巡察琼海，雷厉风行的他俩，爬上五楼进入报社时，老梁正忙着抽烟和改稿，哥地大呼道：老梁，有位高人来了！老梁与哥地是老相识，老梁见哥地旁边的贾平凹，相貌有异于常人，眼光犀利，霸气十足，便率众同事起身相迎。哥地首次打破握手的礼节，径自拿出一包烟撕开口子，先敬一支烟给平凹，后派一支烟给老梁，他则气定神闲地叼起一支烟。三人坐下后，再无言语，彼此都猛抽着一圈又一圈的烟儿，烟雾缭绕中，好像是神仙坐禅。去博鳌的车上，他们三人都作沉默状，没了烟儿在手，他们好像有点儿的怅然若失。在博鳌，饭局正要开张时，哥地说，吃烟。平凹答：吃烟。老梁随声咐和：吃烟。言毕，三人一一对视而笑。抽了一会儿烟，他们才慢慢起身，把酒碰个杯，原来烟酒不分家的妙趣正缘于此。

临别时，哥地和老梁分列平凹左右两边，他们手里都一一夹着支烟儿，站在一起合了影。平凹的身子稍矮了些，哥地和老梁高出的那部分，正好呈现出个“凹”字形状，颇有点巧夺天工的意趣。令人非常痛惜的是，三年多前老梁走了，哥地从此失去了一位手心相连的烟友和文友，让他沉黙了好长的一段时间。直至今天，他不再轻易的抽烟了。

单鸟三

我上小学的时候，单鸟三刚刚娶了老婆。

单鸟三是琼海市博鳌山峡涌村人，生得牛高马大的，鼻骨梁上有一颗豆仁大红痣，他本名白暗香，是白家第三个儿子，也不知为什么，他父亲却给他起了个女性化的名字。

其实，单鸟三之名是有个故事的。听老人说，单鸟三读初三时，偷看了本手抄本小说《少女之心》，心机被内火烧热，难消，天末晚时，他便悄悄潜伏到村里小雅家杂物间，本想偷段折子戏來看看，不料人算不如天算，这事偏偏让在杂物间隔壁，洗澡出来的小雅给发现了，人影朦胧中，小雅也不知他是什么鬼，但他害怕极了，赶紧扒开后窗跳之夭夭，也许是慌不择路吧，慌乱中他踩空了，右眼被一尖竹茬直扦过来，哎呀，好痛，右眼被尖竹彻底毁了，单鸟三之名便坐实了。

单鸟三爹娘死得早，两个哥哥靠卖胡椒米发家致富，二十几年前逃出乡村，到省城海口做大生意，大嫂，二嫂，常拿不屑的眼神看他。单鸟三低头为人干活，一个月仅挣百余元，吃饭时有菜无肉，常用辣椒伴吃。有的时候，他吃完饭，把饭碗丢在一边，便高亢地唱琼剧《张文秀》中的桥段：“三姐你的情义重过称砣系呀系呀系呀年年戏，又只是，文秀与钱银无缘……”唱声凄凄惨惨戚戚，似钟厚昌再世，也没个听众，唯有他的那条爱犬，双脚蹲伏地上，腰身挺拔，全神贯注地看他唱戏，还不时摇摇尾巴，算是为他鼓掌加油。直至这时，村人才明白，他名叫白暗香，是他父亲怕他日后找不到老婆，故意给他起个带女性味儿的名字的缘故。

但单鸟三偏不信邪，他提起一支猎枪，将瞄准镜后边的枪把上托，堵在右眼的位置，请李师傅拍了张黑白相片，然后，他凑近媒婆的耳边，说了句话，媒婆听了，直戳他脑门：“妙计。”怪了，半个月后，单鸟三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穿得光鲜，鼻梁骨架个大墨镜，戴着黑色绅士帽，扬眉吐气地娶回了个跛子女人。洞房之夜，女人才发现他右眼伤成了一个恐怖窝。骂他骗婚也罢，这女人认命，和和合合的跟他过日子，不料三年后，女人被大嫂酒驾开车回村的路上，给撞跌山崖，单鸟三为他心爱的女人，哭了三天，还有三夜。村人劝他大嫂，为弟媳敬支香，大嫂极不情愿，村人又劝他大嫂，赔点棺材本钱，大嫂白了单鸟三一眼，极不情愿的，扔下800元后，逃回省城。

自此，单鸟三又身前身后一个人过日子，风风雨雨的他，扛起一个担子，右边钩着一个箱子，左边挂着一把二胡，走村串户，为村人理发。村中的年轻人见他来了，都躲开他。说他为他人剪发，却自己长期不理发，留得一团乱糟糟的白卷发，有异味，快躲。倒是上年纪的乡村老人，喜欢他，欢迎他，因为他服务态度好，价平，理一次发，仅收费三元。伯爹伯姩及阿嫂们，更乐意让他理发，理完发，那些中老年妇女同志们，便围坐在一起，听单鸟三拉上段二胡，唱张文秀。唱到喉咙生涩时，喝上两三口开水的间隙，单鸟三便趁机说出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倒把众人给笑得前翻后仰。那段走村串户的日子，是单鸟三最开心的时刻。若谁家的亲人要临终了，单鸟三就登门理发，且不拿主家分文，只管给他一碗稀饭，就行。我父亲离世前，单鸟三为老父“整容”，还拉上一段二胡，咿呀咿呀声中，老父躺在床上，闲着眼晴，听着，听着，美美的，永远的走进了他的寿屋。

童年时，我和伙伴们常到单鸟三家玩，说是家，其实就是一间破败漏光的小瓦房，仅八九平方，一张矮床，没有铺上草席，裸露的床板，已沁满斑斑汗渍，上有三五条墨线，弯弯曲曲走着一种美感与张力，也偶见沁黄，或米棕色的大斑块。床边的墙壁上，挂有一块与床板色质几乎一样的长板，约五六十公分，板边挂有一把二胡，还有一幅仕女画，闲时，单鸟三就什么都不做，呆呆地看画。村人说过，单鸟三“烂腭”（不讲究卫生的意思），不要往他家跑，可我却在他的房间，似有似无的闻到了一种奇怪的香气。曾经问过他，他的墙上挂板，是不是荔枝木？他轻轻摸摸我的头，又吻了我脸腮，说，乖乖，你太小了，讲给你听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有一天，单鸟三为村中患上肺结核病的李老伯理发，也不戴口罩，他不惧，而他人都躲避得远远的。刚处理完李大伯的理发事，突然间，有人慌张地跑来报告说，他大嫂昏迷在琼海市人民医院，急需输点非常特殊的“熊猫血”。单鸟三匆匆收工，匆匆赶到医院，望着躺在床上消瘦得早已不成人样的大嫂，急问：大哥呢？大哥早在年前，与另外一个女人跑了。妈的，单鸟三骂过后，撸起袖子说，我是熊猫血型，抽！

自此以后，单鸟三身体渐渐的衰了，不再为人理发，偶有村里人死了，需要有个人帮手挖地屋，村里无人应答，单鸟三嗬嗬三声，抢下首单，便抡起锄头干了起来。日上三竿了，他干得汗流满脸时，一间长方型的地屋便挖好了，而此时，恰恰是死者下葬的良辰吉时。主家见他人好，悄悄给他一扎厚如砖头般的“利是”红包，校长说，单鸟三全部捐给学校了。

单鸟三一生无儿无女，公元1991年3月6日辞世，享年99岁。翌日，爱犬亦卒。他临终前，并没有个人为他理发，也没有本钱买副棺材，村人只好将他平时睡觉的三块床板，当作垫身的棺板，为他裹上白布条，匆匆为他下葬，墓前立的那块木牌，是单鸟三生前挂在墙上的那块，与床板色质几乎一样的“荔枝木”，上书：白暗香之寿屋。

单鸟三就这样了无牵挂的走了。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他墓前的杂草枯了又荣，荣了又枯，人们也渐渐的忘记了他。天上的日月也忘记了他。唯有我，每年的清明，就会想起他。这几年间，博鳌建设如火如荼，征地也越来越多了，单鸟三的坟地也属于被征用范围。没想到那天，挖掘机进场刚要开挖时，20年前，靠盗古墓发了大财、如今改邪归正的李老板，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吓倒了，一阵风吹过，他跪在墓前大惊大呼地叫着，有人传说是单鸟三变成了厉鬼出来了。我后来才知道，中国某博物馆，向大众展示的那块价值连城的百年沉香，其实就是单鸟三墓前的那块薄薄的“荔枝木”牌子。

兰 花

兰花姓美，手长面秀，亭亭玉立，外貌似今天的章子怡。喜装扮，颈上常绕丝巾，或红或蓝或黄，一天变着一个样儿，如花绽放。

兰花是中原镇人，毕业于海南大学，爱人谋职于五指山市，当个官仔职务。兰花属马不属猪，一时性子急了，便匆忙起身，策马至五指山，从此长驻，伴君王左右。单鸟三自小与兰花青梅竹马，但大意失荆州，这也奇了，其老婆竟然也在五指山市谋生，是此，兰花常与单鸟三打个照面，你好，他好，大家好。

兰花有支笔，非常锐利，指到哪里即起蛙声一片，五指山报社求篇影评大赛稿，兰花终拔得头筹。总编老李起了疑心，觉得此状元才，有些许来历不明，遂指派马军组长和单鸟三，再使上二三马仔，过街闯巷，接过“警察”的衣钵，暗探兰花笔力所至的庐山真面目。单鸟三暗度陈仓，行动前的晚上抽个空档，悄悄与兰花接头，密报“警察”将查她户口一事。兰花听了，并不慌张，也未置一词。单鸟三是个皇帝不急太监急之性子，甚惑。第二天，马军抓到兰花身边的三闺蜜“嫌犯”，问事，逐一看她写的“戏本”，三闺蜜皆点头肯定说，此布告天下之文章唯兰花手笔，是也。

至此，疑惑解开，兰花也验明正身，光彩更加照人。李总编吐着烟雾儿，叫它转了三四个圈儿，对马军和单鸟三，言：兰花者，非凡人然。

翌年，兰花写篇散文，意思好像是写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在人间过着书香日子，弹琴，品茗，闻香，与夫君永结金兰，简单又从容。李总读之，马军读之，单鸟三读之，皆击掌，叹然。

自此始，李总他们三人常邀兰花为他们单位举办琴会，向大众普及传统国学，兰花对此感激不尽，李总们视兰花为人生知音，兰花更视单鸟三为自己的灵魂伴侣。某夜，两人互通密码，相会于某瓜棚小店，皆戴口罩，像今天的人们出入必须戴口罩一样，防患于未然，见店家再没有外人，便隔桌而坐，手捧杯香茶，静黙对视，灵犀相通。一阵轻风吹来，轻摸两人脸腮，彼此感觉凉爽。茶过三巡，月上中天，话儿犹未尽，踏碎一地清辉，单鸟三再演十八相送之桥段，不舍依别，良久，遂各归其巢。

又一周日，兰花拜会童年的恩师，与单鸟三同往。恩师一生布衣，简单朴拙，也无官银，但善弹琴。兰花也工琴，师生兴起，和音妙声，唱高山流水，缭绕于瓦舍，放荡形骸。

操琴毕，兰花教单鸟三拨指弹琴，后又闻香，言天下之大事，聊百姓之柴米油盐、酱醋酒茶，也吟诗唱和，悠哉，悠哉。年关一过，单鸟三琴功大进，几与兰花齐肩。至此，三位常聚，弹琴于乡野田园，忘形于世俗山水。

三年过去，恩师日子可数，兰花常伴左右，以琴声，疗师伤。奈何天命难违，兰花急了，在恩师病床前操一曲《难忘恩师》，声声凄凄，惨惨戚戚，两者俱泪，师闲眼，琴床沾满兰花一串串泪滴。此后七七四十九天，兰花不再操琴。单鸟三闻之，劝她重振精神，回归世俗。兰无尽感谢。

岁月流逝中，单鸟三突然闯祸，倒地，卒，年三十八。兰花闻之，痛惜不已，匆忙赶至葬礼场，为单鸟三弹一曲《枉凝眉》，既为他安魂，也为他送行。天上一只孤雁，悲声切切，兰花眼含泪光，摔琴，从此绝迹于江湖，不知所踪。

瑞 记

瑞记自出生的那一天起，就与身边的那条万泉河血脉相连，相依为命。许多年以后，他被河水滋润得山清水秀，阳光灿烂的，乃至今天年过五旬，他仍涛声依旧，光彩照人，回头率比我高。但我毫不气馁，暗中发力，追！

大学毕业那年，他在岛东县城当老师，其时，他的年纪与那些高中生不差上下，浑身洋溢着无限美好的青春。有一天，有一女生当着众人问他：“老师，你谈恋爱了吗？"

“没有。”他的心底亮如白纸。

“咦，你问这事干嘛？"那女生神秘地笑而不答。

瑞记出身于农门，读初中时，他的左肩上，斜挎一厚厚的书包，右肩上，挎着个大布包，布包是他父亲将米袋改成的，包内置有竹简装的椰子盐。他走在校道上，左右肩上交叉斜挎的书包和布包，扑嗒扑嗒地发出奇怪的声响，引来了些同学滑稽的笑声。但他不屑于这个细节，几个寒暑过去了，椰子盐吃了一包又一包，他也攻下一个又个难啃的作业题，最终考上了大学。

瑞记有大才，当教师不到几年就进了县委宣传部，三年后又向省城进发，至今纵横江湖近40载。每逢周末，他从省城回到琼海，与爱妻重演牛郎织女的桥段，有时也与我喝喝茶，“学古”。喝茶的次数多了，我也日渐苍老，头发也全白了，倒是他，依然坚守着他的，革命根据地，修伟肥白，满头黑发，几没皱纹，像电影上的濮存昕。他写得一手好文章，近期的抗疫作品，频频出街，作词，作诗，写散文，写报告文学，如一束束鲜花，到处绽放，一时花香千里，一时洛阳纸贵。其实，这些并不关紧要，他一生最得意的是，写了几十封情书，最终抱得美人归。他的爱人阿燕，就是在他的甜言蜜语的“炮火”中，举手投降的。我结婚时，在乡下举行了简朴的婚礼，瑞记则在琼海宾馆，举办舞会式的婚礼，此番创新之举，在1987年的琼海，绝对是惊世骇俗的。那天，喜从天降，瑞气临门，在众多年轻人的祝福声中，瑞记穿得一身光鲜，打着个蝴蝶结，他与美丽如花的阿燕，翩翩起舞，羡煞旁人，成为了引领琼海县青年结婚的新时尚。

第二天晚上，凉风送爽，瑞记上完辅导课后，喜盈盈地走在校道上，突然见到那位女生，站在那里嘤嘤啼哭的。“是哪位男生欺负你啦？”女生惊讶中，匆匆擦泪，转身就跑，一阵子清风，吹来，天上一轮残月，望着瑞记，柔情，无语。

算命国

算命国长相禀异，高鼻，凹嘴，满头长发，飘逸感十足。

他是琼海县温泉镇文田村人，与我家是邻居。他祖上是算命先生，他继承国学家传，平日里，除了伺弄土地，种些槟榔橡胶之类外，剩余的时间，常给他人看手纹，查勘宅地基，断凶吉。他站在那里，把数着左手指头，伸出去的左拇指却丝纹未动。他的脑力和手力并用，逐一调动其他四个小指，先后与拇指点击一下,算是见面碰头了。嘴里如蚊子般丝丝汪汪的小声念着：子、丑、寅、卯、辰、巳……

他有一布包，已赤白了，还用。包里藏有“罗庚”（即风水盘）和红纸、笔墨、鲁班尺等家什。他右耳朵上常夹着一支烟，从未见他抽过。

他给人算命，很准。龙江一农家父子反目，媳妇连续三个月不与老公说话，算命国拿出罗庚盘，盘下放好一小碗白米，三支香，末了，他抬头环看屋角四周，又低头慢慢扶正庚盘中间一圆圈内的对角线，立即判定：灶位在乾位，是火烧天门，是凶位，灶在此位，必出父子反目成仇之象，灶主是女主位，媳妇禁口不与他人言，是使然。他说，一个字：拆灶！

主家闻他一说，暗惊他算得准。于是，伸出大拇指：高人！实在是高！

算命国一生未娶，他只为他人算命为乐。他为我算过命，说我是“远处鸡啼听好声，海棠面光肚里苦”的命格。

他算过我1987年结婚，果然。

他算过我会有男崽，果然。

他说我会写文章，果然。

但他偏偏算不中我10年后的离婚结局。

更让许多人感到诡异的是，当我拿到离婚证书的那一天，他爬到一棵树上被无常招安了。

树上挂有一正楷款的，红底黑字的纸条，是写给村里的：

“我一生为无数人算过命。永别了，兄弟！”

发 哥

“我是杨全发。”那年的某日，俺正在单位伏案，写篇官样文字，一中年者，风风火火，闯了进來，自报家门，干净而利落。末认识发哥前，想象中的他应该是属于俊朗帅哥型的，可眼前的他却面目粗糙，双耳后边的头发，在历尽沧桑中，愈加稀少而松蓬。握手间，他呵呵而笑，算是“拜码头”了。

发哥不善言辞，每次与画友文友相聚时，常作沉黙状，特别是他见到美女时，更是不敢直视，估计他是怕会引火烧身。但是他的创作却鲜明而独到，水印版画中的美女，一个个粗砺而质朴，国画中的姑娘，一个个光鲜而水灵，粗砺中隐藏着精致，水灵中绽放着，那些日月星光，那些乡野氤氲，呈现出一种让人难以言说的，审美愉悦。

发哥对根艺和石头也有兴趣。他说，路生，有时间的话一起去山中淘宝。到了周六，一个电话传过去，他又抱歉说，没时间去了。其实，他一直醉心他的画画，那有闲情进山淘宝呢。这些年，他的画作渐见功力，常被国家级刊物刊登且多次获奖，发哥既为琼海人争了光，也为他自己光耀了列祖列宗。

2009年初，市政协组织一批兵马，到乡下作古宅普查，俺和他同往。在龙江镇，一十柱屋主人家的八仙桌上，置有一民国青花瓷碗，上绘牡丹花纹，发哥见之，双眼发光，于是，与主人磨嘴皮，很快将碗儿淘到手。回来的路上，有人问：你是如何淘到此宝贝的？他说，非常简单。我仅与主家言：伯爹你卖此只碗给我放些墨汁写书啰。这句“放墨汁啰”的平常话，后来成为本地许多淘友，到乡下淘古碗的口头禅，而且，屡试屡爽。

哥 雄

这段的日子，有无数人躲在宅里避疫，哥雄也没有例外。但他一反常态，吃饭时想作画，作画时不想吃饭。老婆劝他多吃饭多休息，说好长膘，因为这段时间他确实是瘦了。他笑笑说，老婆，我不是猪，我是吴道子。连他姓甚名号都忘得一干二净，老婆吼道：德雄，你是正牌怪胎一个！

说他是怪胎，我觉得他是可以对号入座的。左看右看，过六旬之人，正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时候，可哥雄这尊“福德正神”却跳出许多人的想象，如吴道子附身，时时刻刻都在伏案作画，几乎停不了他手中的笔。当我板着指头数着日子时，哥雄居然在两个多月中画了200多张，且张张有异貌，满纸才气，鬼气，元气淋漓。

另，据今天马路社消息，市总工会拟申报哥雄为劳动模范（美术界）。预祝哥雄成功当选，我留有一尾“炮车”，届时再鸣放，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