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路生

编者按：近期本报副刊推出路生人物速写系列专辑之一、之二，备受读者追捧，从本期起，本报副刊开设专栏，推出路生海南人物速写系列作品。今天推出系列之十四，敬请关注。

表哥童年时很瘦，如一根竹竿，姑妈怜爱他，让他连续吃了好几年的奶水，表弟冲上来要与他争吃，表哥立马挥拳，打得表弟脸上留下一圈黑痕。

表哥出生的年代，穷，到处都喊饿。二叔的屋后有一棵石榴树，开花的时候，表哥就知道了，每天放学路过，他会站在树前停留一会儿，树上长有百余个石榴，鸟蛋鸡蛋般大小，他喜极了，自咽了一口口水后才回家。二三天后，他摸着石榴果，一一用指甲按之，察看石榴熟了没有，哪一个石榴，他认为可以吃了，便偷摘下十几个放进书包上学去。课余，他拿出石榴，得意地吃了几个，有三个同伴向他讨吃，不给吗，抢，大家将他书包扯破了，他性子特急，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发出蛮力，竟将同伴打得个个趴在地上找牙。打架他确有一手，有次姑妈带他回娘家吃村里的“亲家酒”（即结婚酒），席间，有人告诉他，新郎官不孝敬父母也就罢了，还常打骂父母，表哥摔了酒杯，众惊，坏了，他竟然使出蛮力将新郎按在了地上，用他的臭脚踢了又踢，大声骂新郎官是个正牌废物。

姑父走得早，表哥与姑妈相依为命。有次上海口，见有人贩卖只乌龟，他想买下送回山中放生。他问大伯：这枚乌龟多少钱一斤？大伯答：鳖的。他又是急性子，抓住对方衣领，来了个张飞眼：妈的，你这老头还真会装假精的，瞒俺不懂吗？这明明是龟，你偏偏说是鳖，欠揍！大伯躲避不及，挨了他一拳，倒地。警察来了解围，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大伯，误会了，对不住啊。原来，海口人说话，常将“八元银”与“鳖的”两个不同系统的标识或量词，读做同音字。

此后几年，表哥有如神助，居然当上了生产队长，人也霎时改了旧脾气，温顺像头绵羊，见人叫人，见鬼装钟馗，虽生得粗糙点儿，30岁了还是竹竿款，但这并不影响他娶了个靓媳妇。结婚那天，众多亲友来捧场，言：此媳妇生生得真真靓，像电影上的巩俐。姑妈笑得眼晴都张不开了。一年过去了，又一年过去了，媳妇始终末孕。姑妈急了，挖来一条条牛大力树根，天天炖猪骨汤，表哥说，真好吃。可第二年也不见姑妈抱个孙。我为姑妈的心事也急了，连忙赶过去看她，她叹气道：时也，运也，命也。

我不明就里，表嫂悄悄地说：

你表哥真是个傻B，生产队里有块非常肥的水田，他偏不要，宁愿丢荒也不同意出租，平日里，也不懂得关照他的胞弟，你说，你说，气火不气火？还有呢，不说了，这狗骨，烦死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