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锦爱

1927年9月23日。

海南岛万泉河畔的椰子寨。

黎明，晨雾尚未散尽，云层露出了阳光。和煦的阳光洒在万泉河水面上，泛起了花纹般的微波。一面绣着犁头的红旗在湛蓝的天空中飘扬，象一只敏捷的红色天鹅迎风展翅。中共琼崖特委书记杨善集，琼崖肃清反革命委员会主席王文明，中共广东区委代表、共青团广东区委秘书长黄昌炜等领导的琼崖讨逆革命军攻下了琼崖重镇嘉积市西南郊的墟集椰子寨，揭开了琼崖武装总暴动的序幕。

与杨善集、王文明相伴行进在椰子寨那用砖石砌成的街道上，黄昌炜按捺不住初战告捷带来的满腔喜悦。椰子寨是一方古老而神奇的土地。这里地处嘉积之西南，扼水陆交通之要冲，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讨逆革命军选择椰子寨作为琼崖武装总暴动的突破口，对嘉积市以至全琼的国民党反动派将产生巨大的震慑力量，在这里撒下的革命火种将迅速在全琼燎原。想到这，黄昌炜禁不住深情纵眼椰子寨的山川秀色，翠玉般的万泉河在椰子寨北面坦然地伸展了躯体，变得安详而深沉；椰子寨的南面重峦迭嶂，好像一轴国画，近山青翠，远山墨绿；椰子寨街道上，兴高采烈的讨逆革命军战士和肩挑手提粮食、禽畜、蔬菜、椰果前来犒劳的农民在握手、拥抱、笑谈。黄昌炜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他颈系红带、臂戴红袖章，浓浓的眉毛、英俊的面庞透出一股咄咄逼人的坚毅。他组织人员张贴标语，散发传单，进行演说。他站在一家商店前的台阶上向满街的人演讲，号召群众立即行动起来，斗地主土豪，没收浮财救济穷人，积极参加革命，支持革命。

想不到当天下午风云突变。驻守嘉积的敌军得知我军攻下椰子寨，惊恐万状，于是倾巢而出气势汹汹地象发疯了的野牛一样反扑过来。我军怒火中烧，子弹象火龙一样袭击着敌人。敌人虽然遭到我军的顽强抗击，但他们依仗人多势众，又重新纠集更多的兵力，发起新的进攻。傍晚时分，我军被挤到万泉河边。杨善集指挥部队抢占了一块坟场高地，利用地形顽强地坚守。杨善集不幸身负重伤，倒在一块石碑旁边。黄昌炜把他扶起，他发出微弱的声音：“你接着指挥 ……”

黄昌炜不辜负杨善集的临终重托，他指挥讨逆军向白石岭南麓的荔枝头撤退，保存了革命的骨干力量。我军回师乐四区驻地后，琼崖特委立即召开紧急会议，一致推选黄昌炜代理特委书记职务，接替杨善集主持特委全面工作。奉命于危难之间，28岁的黄昌炜以稚嫩的双肩挑起了沉重的担子，独立撑起了琼崖半壁天，在他人生的历史上写下了最壮丽的章节。

黄昌炜，字辉如，笔名亦雄。1899年出生于海南岛琼东县第六区（今琼海市福田镇）汪洋村的一个农民家庭里。父亲经营中药铺为业，是个有文化的人，平时喜欢吟诗作对，为人忠诚老实。母亲李氏是勤劳朴实的农妇。

黄昌炜是独生儿，自幼聪敏好学，甚得父亲宠爱，在私塾读书时成绩优异。1914年秋，他考进琼东县立第一高等小学。1917年毕业时，适逢广东省立琼崖东路中学开办，他以优异的成绩成为该校的第一届学生。他刻苦攻读功课，各科成绩都名列前茅，国文一科尤其出类拔萃。

黄昌炜非常关心国家和社会大事，对当时社会的黑暗和腐败极为不满，萌发起变革社会的思想。在五四运动中，他带领学生走上嘉积街头，高举拳头为科学和民主而疾呼。每逢乡间庙会赛神演戏的时候，他就登台演讲，抨击腐朽的封建社会制度，动员群众行动起来，抵制日货。黄昌炜是琼东县和嘉积市学生运动的著名领导者之一。

1921年，黄昌炜在琼崖东路中学毕业后，被美果小学聘为教员，历时一年。他既认真向学生传授科学文化知识，又广泛团结当地进步青年，向群众宣传革命道理，深受乡亲和学生爱戴。为了寻求革命真理和深造自己，黄昌炜于1922年夏辞职北上求学，考进了上海大学社会系就读。上海大学是我党宣传马列主义和培养革命青年的一个重要阵地。他在这里如饥似渴地学习马列主义著作，积极参加革命活动，曾与琼崖旅沪学友陈垂斌、罗文淹、郭儒灏等创办《琼崖新青年》等进步刊物，开展革命宣传活动。

1924年春，黄昌炜因父丧家庭经济困难而辍学返里。经民选的进步县长王大鹏介绍，他到琼东中学任教。他因未读完大学而耿耿于怀。族中父老见他才华出众弃学可惜，便集资扶持他上学。同年夏，他取道广州准备赴沪复学，在广州正好遇着阔别多年的同乡杨善集。他乡遇故知，他俩伴着夏夜的流萤，登攀于越秀山头，徘徊于珠江岸边，彻夜长谈。在杨善集的启迪下，黄昌炜打消了到上海复学的念头，留在广州参加革命活动。经杨善集介绍，他在1924年冬天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25年2月和5月，他在进步刊物《新琼崖评论》上发表《祝新琼崖评论一周年纪念》和《反对邓本殷借款敬告全国同胞》等文章，有力地抨击反动统治势力，激励人民为革命而斗争。

为了加强南洋群岛等地的革命斗争，1925年夏，黄昌炜被中共广东区委派往新加坡开展党的建设和工人运动。1926年3月间，因叛徒告密，黄昌炜被捕入狱。军警在搜查他住处时找不到证据，加上10多家商店联名保释，他被拘留3个星期后，于4月间被英帝国主义殖民政府以“皇家不喜欢此人”为理由驱逐出境。黄昌炜回到琼崖，踏上故土，百感交集。一方面是久别祖国，象儿子又回到母亲的怀抱，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一方面是看到人民仍生活在苦难之中，又有一种难言的苦涩，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大。在海口，他遇到杨善集。杨善集此时任中共广东区委特派员。他受区委派遣，回琼筹建中共琼崖地方委员会。在杨善集的领导下，黄昌炜继续从事革命活动，参加琼崖地委的筹建工作。1926年6月，中共琼崖第一次代表大会在海口市竹林村召开，成立琼崖地委。黄昌炜出席了这次大会，并当选为中共琼崖地委委员；共青团琼崖地委成立时，他被选为共青团地委书记；他还兼任中共琼崖地委中路巡视员。9月，中共广东区委调黄昌炜往广州任共青团广东区委秘书长，协助杨善集开展青年工作。

1927年“四·一二”事变后,黄昌炜接受杨善集的委托,派冯振璠携带中共广东区委的重要文件火急返琼,通知琼崖党组织立即向农村转移,避开敌人屠刀的锋芒。7月，黄昌炜受中共广东区委的派遣回琼工作。他几经周折，乘帆船潜回海口，再转到乐会县第四区中共琼崖特委驻地，继续进行革命活动。在椰子寨战斗中，特委书记杨善集英勇牺牲，之后他代理琼崖特委书记，力挽狂澜，稳定了革命局势。王文明接任中共琼崖特委书记后，黄昌炜代表琼崖特委、军委领导琼崖东路乐会、万宁等县的工作。

1928年1月的一天，刺骨的寒风在呼啸，天空乌云密布。午后，狂风暴雨铺天盖地般袭来。一支国民党军队趁风雨肆虐之机，向琼崖东路工农革命军驻地——万宁县第四区公庙田村发动突然袭击。黄昌炜率领工农革命军英勇反击，敌军落荒而逃。为了抄近道歼灭溃逃的敌军，黄昌炜跳进湍急的激流中。这时，敌人的一颗流弹飞来，黄昌炜不幸中弹，溺水牺牲。

黄昌炜虽然牺牲了，但他那英勇顽强的革命精神，却象一簇迎风盛开的木棉花，光彩照人，流芳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