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宋程

在省城儿子家住得久了，莫名的生了厌倦，于是自然便想起琼海的居家来。琼海的居家就在万泉河的岸边某小区，楼有十几层高，开窗可望见美丽的万泉河。我常依窗而立，远山便卧于窗边，眺望，呆想，有时又不知思何。在熟悉的老地方生活工作，会有很多的怀旧之念，如一些世旧的朋友，朝夕相处在一起打牌、喝茶、侃大天。时常还会一起散步遛遛狗，或是居家里一人翻书阅报，饭后茶余还免不了掩卷展望窗外万泉河之景。日起日落，每天饱食中日，慢生活节奏闲适，安静而富有优越感。

说起万泉河，我从小就在河畔的国营农场长大，对它是再熟悉不过了。看河两岸的山峦早已被莽莽苍苍的橡胶林所代替，许多民居村庄就散落掩映在椰树、槟榔、蕉林里，或田野田坎圮边。傍晚的村落，若隐若现，炊烟袅袅，轻烟若雾，随风飘逸，远远的可闻到狗吠、鸡鸣、牛孺的嗷嗷之声，那情景，美轮美奂……世上有许多美好而普通的东西，它就在你我之间，厮磨相处久了，未能体会珍惜和特别之处，而一旦产生时空的距离，便发觉它的珍贵与美得无与伦比。如同万泉河，好久不见，就想见，隔离久了，骤然间会萌生拳拳之思念。

那一天回到琼海，我从居家的高楼窗口展望，首先望见的是万泉河，还有右边的加浪河溪流就从小区门前经过而汇入万泉河。万泉河公园就依在加浪河与万泉河的夹角处，公园的门前有小桥流水人家，蕉林婀娜，竹影扶疏摇曳。溪流吻石，白浪轻翻，亦觉叮咛声入耳。远山静卧，象个美人儿，晓风拂，绿浪起处，似觉身处万木丝中，吸一口公园清净的氧气吧，或摘一朵野长，或坐一条石凳，闻一曲鸟鸣，一对鬓白老人晨起太极舞，其悠然乎醉人也。然吾身于窗内，美景仅可想象罢。

那一日晨起，拂帘透窗望，天空泛鱼肚白，万物尚未醒，无风之游历，水之奔行。有杨柳点溪，椰树婆娑，荡起层层远去的波澜。于是，我常常这样勾勒：

春之万泉河，绿意盎然。晨雾朦胧，青山似有仙人临，登仙岭（又名白石岭）若隐若现。一轮金晖，缕缕金光穿雾而过，留下金色的斜痕。晨雾散尽，万物复兴。清风吹，水皱起，风留痕。椰树舞，青山漾，鸟鹊跃于叶间，随风而歌。河水静如镜，偶尔有鸭儿嬉于镜面，低头猛然扎进水中，半晌后又在别处浮现。

夏之万泉河，显得略燥，树无声，椰叶垂，柳低头，河水静默神伤，不愿受此酷热。故而夏之美，美于暴雨。电闪、雷鸣，则大雨倾盆，席卷大地，雨打芭蕉，叶狂舞，河长流，知了也无言，享受暴雨带来的清凉。斜雨如丝，恰如一幅水墨画。

秋之万泉河，山绿黄相间，如颜料泼于纸上。椰树颓然，仅剩槟榔黄叶残喘。最美则是万泉河公园那株榕树，绿叶如伞，犹如舞女跳着凄美的舞蹈。倒影映入河水中，宛如醉了的探戈。

冬之万泉河，缺了炽热的太阳之光，灰灰蒙蒙的薄雾，挟细雨绵绵，笼罩着一江春水。雾霭烟雨中，偶见乌蓬船，渔翁摇船撒网，教你烟雨胜似漓江情。真美入眼帘。

……

有时候天各一方，我常举杯遥敬万泉河，碧色琅琅盏中，盛满了浅浅的佳酿，浅浅的回忆。我爱梦中的万泉河，总是带着淡淡的烟水颜色，但更爱万泉河秋水长天里那一抹晚霞；我还爱万泉河美丽洁白的沙滩，椰树、蕉林、槟榔、田野，还有那田埂上觅食青草的牛。每当在省城海口，寄情于万泉河的时候，这些画面就会跃然浮现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特别是在那细雨绵绵之日，这种距离感是十分煎熬人心的。因此，万泉河留给我的印象是刻骨铭心的，无论用再好的语言来表达也是不够的。有时我会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语，自觉不自觉地以这种方式来直抒胸臆，显得多么愚钝和大智若愚，但我对万泉河的眷恋是真情的。对于万泉河，兴许这种距离产生的美，能让我这个游子这辈子留住一片美好的记忆云彩，那是因为，它是一条流传着红色娘子军无数英雄故事的河流，它的美是不容杜撰的，更是不能轻描淡写的。

有人问我，如若与清风为邻，比水而居，你会选择何方？我会毫不掩饰地说——万泉河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