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路生
自童年起,我就知道王时香的大名,但真正采访她,是1992年初春,我随海南军区作家苏玉光、琼海县武装部政工科长冯应才等一行6人,到阳江镇拜会了她。她的家在阳江墟上,是一间简朴的长廊式农家院子。
来到她家时,她正坐在床上看书,手里捧着一本杂志。见我们到访,她快身下床,走出客厅,笑意盈盈地与我们握手,并叮嘱孙女泡茶。她那年已八十高龄,身材瘦小,眼神清澈,口唇小巧,齐耳的短发白多黑少,头顶的头发丛中,被一半弧形的细根发拱收束得舒适而有序。她说话时,脸上那些沟沟坎坎般的皱纹,便十分霸道而嚣张地向四处扩展开来,如一朵山菊绽放,老而弥坚。眼前的她,行动敏捷,目光坚毅,声音清脆,依稀可见当年机灵秀气的影子。说起那一段段如花一样绽放的青春岁月,她依然记忆犹新,娓娓道来。
王时香从小就被父母订了娃娃亲,但她坚决不从。她读过祠堂小学,聪明好学,识得三五百的字。她自制过弹弓,仿制过木质手枪,还喜欢与男生打架。有一次,她放牛的间隙,发现了一大蜂窝。她点火欲取,三乐跑过来说,此蜂巢是他最早发现的,是属于他的。时香不理睬他,他推揉了时香,时香差点儿摔倒。时香来了个怒争,打出一拳,三乐脸肿了,哭着跑回家。又有一次,王时香上山拾柴,天色渐晚,背一捆柴火下山时,被三乐等三人围住。干啥?报仇!三乐怒气冲冲。王时香命令他让路。三乐不从。王时香将柴火扔过去,接着踢了他一重脚,三乐就滚下了深沟沟。
第二年春,阳江墟集市上人流如潮,王时香在日杂摊上买米,肩头突被后边的人拍了一下。王时香转身一看,又是三乐,心里早就起了窝火。三乐强拽着她的手,说,我要和你回家拜堂成亲。王时香恨透了他,劈头就直接给他扣上一记很响很辣的一巴掌。回到家,见父母坐在客厅,正与媒婆说她出嫁的事,旁边还有两陌生的男女。原来,是三乐的父母来提亲了。三乐是乳名,他还有一个正名,叫庞世国。但无论父母如何规劝她,她坚决不同意与三乐结婚。当夜,她逃了出来,到江南乡的美党村,与她的好姐妹冯增敏一起生活,同吃同睡了一个多月。直到有一天,她看到新贡村的庞琼花参加了红军,她也决意参加红军。
1931年5月1日,凤凰花开,红色娘子军连成立大会在内园村举行。大会宣布师部决定,庞琼花任连长,王时香任连指导员。那天,她身穿蓝制服,佩带红臂章,头戴红五星八角帽,精神焕发,英姿飒爽。她迈着矫健的步伐,登台代表全连女战士,举起右手,庄严宣誓:“坚决服从命令,遵守纪律,为党的事业奋斗到底!”会场里顿时群情振奋,口号声震天。王时香与100余名姐妹,共同见证了中国第一支妇女革命武装的光荣诞生,此后又与姐妹们一起,参加了一系列战斗,为琼崖革命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红色娘子军伏击沙帽岭大捷后,准备再袭文市炮楼。此炮楼是乐会县国民党的重要据点,驻扎有一个民团中队,中队长冯朝天是地方恶霸的儿子。他自恃手下兵强马壮,炮楼又坚固无比,曾嘲笑国民党“剿共总指挥”陈贵苑在沙帽岭一战中被红军活捉,是个熊包。他公开扬言,要抓娘子军连连长庞琼花和王时香来当他的左右“压寨夫人”,我红军遂决定狠狠打击他的嚣张气焰。在连长庞琼花、指导员王时香的率领下,该连巧施连环计,通过白天天天佯攻,晚上悄悄挖地道,直逼炮楼附近,再用火攻炮楼的作战奇招,取得了胜利。冯朝天反倒被王时香们活捉。
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除了参战外,王时香还常为新战士上课写字,宣传革命道理。有一天,她见到了庞世国,原来他也参加了红军。王时香喜出望外,她对庞世国说,对不起。世国笑笑,说,一切都过去了,咱俩重新开始吧。王时香点头同意。从此,革命队伍中又多了一对革命夫妻。但是,马鞍岭阻击战后,王时香和冯增敏率领队伍向母瑞山转移途中,接到了庞世国为红军开路,不慎踩雷牺牲的噩耗,王时香顿时昏迷了过去。她在结婚当天曾向庞家承诺:等革命胜利后,我为庞家生对龙凤胎。可这一切都不及实现,她的夫君却为革命而壮烈牺牲了。王时香清楚地记得,是她含泪安葬了丈夫,将丈夫的遗物——一枚被地雷炸飞了的沾满血迹的银元,藏在身边,迎来了海南岛的解放,迎来了海南建省办大特区的改革开放。直至她离世,这枚银元都在她的压底箱里,上面结满浑厚的油渍。
岁月匆匆,记忆不弃。1998年,88岁的王时香走了,但她的英名不朽,连同那枚银元,时时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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