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运海

对于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人来说，乡村露天看电影的记忆最深刻。那时候青年男女白天都是干农活，接触交流的机会很少，唯有到晚上看电影的时候，才有交朋结友或谈情说爱的机会。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乃至九十年代初，看电影成了乡下人特别是年青人的一大享受。不管白天多忙，干活多累，只要听说今晚有电影放映，人们干起活来都显得比平时更来劲，都想尽快忙完活儿，早早吃饭洗澡了去占位置。那时候放电影主要在公社的戏场内，各大队的办公场所也巡回放映。这露天的戏场最怕的是下雨，要是天公不做美，那麻烦可真不少。放电影的都得事先准备一把雨伞，如果是毛毛雨还可以坚持，要是下起大雨来，就得停机，而观众也得走人。

露天电影场里商机可不少，大人小孩青年男女，都爱一边观赏，一边买些小零食来吃。我爸是个爱种植的人，他种的果蔗在这里派上了用场。我们帮他砍蔗绑好，然后用单车帮他拉到戏场。爸爸备好零钱、钩刀、秤子和一个小手筐（装零钱）等等，坐在戏场一角，点着小马灯开卖。爸爸那时种蔗都是施用农家肥，果蔗清甜脆滑，大人小孩都爱“啃”，一般戏散场时果蔗都能卖完。

那时候大人们每每外出，我们这些小孩总要他们注意打听今晚有没有“做”电影。后来为了让村民早早知道今晚有电影放映，大队都安排广播员在当日中午时分广播，听到今晚有电影放映，几乎每一个人都欢呼雀跃：“今晚有电影看啦！”“太好啦，早点吃饭啊，咱们搭伴去！”“好，早点去占地方。”那时候因为通讯设备落后，有些外村人想看本大队的电影都得靠打听，晚上有步行来的，也有踩自行车来的。

那时候每次放电影前总要播放一些流行歌曲，象《东方红》《歌唱祖国》等等，让人听到就很有精神，于是吃饭的赶紧吃饭，洗澡的赶紧洗澡，走路的加大步伐，都生怕错过电影“开头”。其实多虑了，因为那时候放电影正片之前都要放幻灯片，就是结合当前的政治形势做个宣传，如果大队还有什么通知，也是趁此机会广播。那时候看电影都得买票，几毛钱一张票，工分少、收入低、家庭开支大的也很难应付的，对于谈情说爱阶段的男子来说，总得“打肿脸充胖子”。这电影场四周不仅挂挡布遮挡，还隔三差五有人把守入口处，还有人验票。如果你和验票人认识，也能混进去，但长久下去心里也觉得不好受。有时候5人买3张票，有时候3人买2张票也能混水摸鱼进去。那时候这“关口”大都是先进青年中的后生哥把守，对亲戚朋友很多时候他们都能铁面无私，但面对相识的姑娘美女，再硬的心肠也软了下来。美女们不用买票也能入场的次数多了，便惹得那个卖票的大骂其“好色”。或许正是因为验票时屡屡“走私”，后生哥就被大队辞退了，但他也因此得到了某位姑娘的爱，后来组成了美满的家庭。

那时候电压和线路经常出问题，有时候电影放到中途因电的问题而“搁浅”，令人无不扫兴。这时候小孩们会去买吃的，青年人也会走走动动，说说笑聊聊天，老人们则趁机出去“方便”。如果此时家里没有什么事，一般人总是耐心的等待，有时候是在夏夜里，有时候是在寒风中，好看的戏谁都不想错过。记得有一年腊月廿几，放映中途因电的问题，一直修到10点都不见好。放映员只得抱歉地说如果明天线路没问题明晚再重映。谁知第二天晚上放映机又出了问题。这么修修停停了几个晚上，年节也到了。后来石壁民间曾借此事比喻那些办事不认真又拖拖拉拉的人为某某电影队。

要是赶上比较热门的电影，比如陈冲和刘晓庆主演的《小花》，往往是在一个地方放完了，又赶到另一个村子再放映，这就是当时人们所称的“跑片”。那时候只要能看上电影，人们多冷多热多晚都愿意等，特别是年青人。而有人看上瘾了，在这个村子看完了，又追到那个村子再看一遍。那时候放得最多的影片有《地道战》《地雷战》《侦察兵》《南征北战》《渡江侦察记》等等。每当电影散场了，众人都恋恋不舍地提上凳子、椅子，带着小孩往回走，顿时村道上、巷子里的脚步声，讨论电影剧情的说话声，惹得守家的狗狗也跟着凑热闹，“汪汪汪”地吠叫着。而有一些人并不急于回家，这就是热恋中的男男女女，他们三五成群走在乡村的田野上，走在凉风习习的椰林间，走在河岸沟坎上，谈论工作，谈论生活，窃窃私语，清风明月和细语都是那么的轻柔浪漫。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走进婚姻殿堂的男男女女，如果家庭经济条件许可的话，大都在结婚的当天晚上“绑”上一部电影来家里放映助兴，我便是其中的一位。后来我村里有几位结婚的也绑电影来放映。30年过去了，那电影的味儿依旧萦绕在我俩的心头，生活虽然过得清淡一点，但觉得也很知足有味。

如今，露天戏场依然静静站立在乡村里，但却已不再有电影放映了，偶尔有公益电影下乡来，也只在新的村委会放映。露天电影已经成为一个时代的记忆，见证着昨日，也印证着今日精神物质生活的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