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路生

“我要打断你的腿！”

“你不敢！”

听说她要报名参加红军，许时蓉的父亲坚决反对。于是，有了这段充满了火药味的父女对话，这个故事发生于1931年4月，凤凰树即将开花的季节。

母亲站一侧，未言。她了解女儿，她也默许了女儿。父亲令母亲把她锁在房间里，她母亲在摸锁头时，向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刻明白了什么。半夜里，趁父亲熟睡之机，她逃了出去，从文市步行至乐四区，成为娘子军队伍中的一名新战士。

刚入伍那阵子，她喜欢与姐妹们掰手腕，有一次她要求与朱祝梅定胜负，她一上场，就输了，大家都笑了。她不服气，再来一次，又输，她不甘心，又与朱勾勾手，在大家的加油声中，她憋红了脸，她用尽了力气，但她还是输了。她说，不行，得改改另一种方式。啥？投弹。行，我陪你。朱祝梅言。许用尽臂力，将手榴弹（模具）投了出去，朱顺手一抛，比她远出三米多，许又来第二轮，第三轮，皆输。朱祝梅说，你好胜，你脾气旺，可件件事与我比，你都输了，你不要姓许啦，跟随我家姓氏吧，姓朱（谐音，输）。那一夜，许时蓉哭了。

从此，在苦练杀敌本领中，许加大训练力度、强度，并要求朱祝梅陪练，一个月过去了，她进步多了，她很高兴。但全连公开考核中，她始终赢不过朱祝梅，夜里，她睡不着，悄悄走出去，望月，落泪。

在伏击沙帽岭战斗中，敌人向朱祝梅方向投一手榴弹，许眼疾，迅速弯腰拾起来，反手又扔了出去，炸得敌人血肉横飞。向敌发起冲锋时，我方受阻，许不听令，一个人抱着一捆的手榴弹跑出阵地，敌人的子弹嗖嗖叭叭在她头顶飞过，她全然不顾，爬上登高岭南侧，匿藏了起来。朱祝梅们在连长冯增敏的指挥下，再次向敌人发起猛攻，敌退至登高岭南侧，朱祝梅笑了。那边厢，许时蓉从岭上扔下手榴弹，十几名残敌，全报销了。

有一天，许正常出操，不见朱老友，一问，才知道，她病了，是疟疾，昏睡了一天。许时蓉心急如焚，她违背军令，悄然走出苏区，到白石岭采药，回来的路上，双脚踩空，跌进山沟里，破了相。朱祝梅喝下草药，醒了过来，又过了两天，痊愈。朱说，为了我，你差点毁容。许说，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即使是毁容了，也值。可说话不过三天，她的脚底肿痛了起来，朱一见，伤口已溃烂，细看，还有一截小竹签藏在肉肉里。许咬一木棒，朱将一小尖刀，以火炙烤过，未了，对准伤口，一戳下去，许钻心的痛，大骂朱来复仇了，眼泪瞬间溢满眶。朱挖出了小竹签片，用降真香粉涂满伤口，第二天，许能下床走路，再贴药几天，亦愈。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许与朱一往情深，彼此守望着晚年的生活，谁有好吃的东东，送对方一份，亲如手足。一天，许惊悉朱走了，噙泪倚着柴门，看夕阳西下，良久不语。她抹抹泪光，拿出她结婚时朱送给她的新婚礼物：一块银元，攥在手里，站在门口，向着朱战友老家的方向，颤颤巍巍地敬个军礼，肃然，复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