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 华

我的家乡特色小吃——椰乡糖贡，真的不得不说是小吃中的精品。糖贡品类很多，有糯米糖贡、籼米糖贡、油麻糖贡、椰子糖贡、羊屎贡等。

家乡糖贡源于何时，无从考证。但据家乡的老人说，他们的父辈的父辈们就有在农闲时或春节做糖贡大年初一供奉祖先的习俗。旧时，家乡人爱吃糖贡，每当农闲，邻里间常常相邀制作糖贡，让家里人分享美食的香甜。尤其春节来临，每家每户捶打糖贡的声音此起彼落，一闻就有一股别样的香味直沁心田。我在江苏高邮市、福建莆田市也看到市场上有糖贡产品，抑或糖贡是中原地区的小吃？据我家族谱记载，早在明朝初期，我们的先祖就从中原地区南迁至福建莆田，又一路南迁来琼。或许，糖贡是伴随南迁不断演变而成的风俗小吃。

家乡盛产椰子，椰乡糖贡与众不同的是椰味，椰子肉是必不可少的用料。制作椰乡糖贡是件耗时耗力的事儿。一般制作糖贡要分五步：备料、制料、煮糠、下料、切割。首先是备料——选晒干的新稻谷放在锅里，用水煮熟透，捞出，在太阳下晒干，再将晒干的熟稻谷脱谷壳成糙米。选用老椰子肉切成薄片后，也拿到太阳下晒干。第二步是制料——用铁锅将细海砂炒热后，加入糙米炒至爆米花即妥，然后筛砂去杂，再将备好的红衣花生米倒入铁锅里，炒至花生米散发出花生油香，待花生米凉变脆后揉去花生米红外衣；将晒干的椰子片切成粒块倒入铁锅里，炒至散发出椰香味；将油麻倒入铁锅炒至油麻散发出香味即可。第三步是煮糖——煮糖是制作糖贡的关键，一般是选用黑糖条，切成小块后放在铁锅里用中火煮，边煮边搅拌，糖块完全融化后用筷子蘸融化的糖浆看能否拉出糖丝，糖丝滴到盛凉水的碗里立马变凝固，糖就煮好了，再在煮好的糖里加入三个青橘子汁，糖浆就做成了。第四步是下料——将制料爆米花、椰子粒、花生米、油麻按比例倒入糖浆里，快速搅拌至充分混合后，铲出放到竹簸箕里，用木棒在上面快速反复滚压、敲打。第五步切割——根据个人喜好，用刀将竹簸箕里压实的爆米花、椰子粒、花生米、油麻混合体切块，切成个人喜爱的型状和大小，有菱形、长方形、正方形等，椰乡糖贡就做成了。切下的边角料搓成圆球，叫作“糖贡团”或“喜欢团”。糯米糖贡、油麻糖贡、椰子糖贡、羊屎贡等都是以同样方法制作而成。

做糖贡要有点手艺，不是人人都会的。我的祖母悟性好，有一手制作糖贡的好手艺，她制做的糖贡甜度适合，软硬适中，爆米花粒饱满且排列整齐，色泽清透，吃过的人都念念不忘美味。农闲时，祖母都要亲手制作糖贡送给村里妯娌们，妯娌们也爱吃祖母做的糖贡，刚嫁过来的祖母很快就与村里的妯娌们相处得如亲姐妹。

我们都喜欢吃祖母做的糖贡。儿时我们一家住在城里，每当学校放假，祖母就带我们回乡下住。我们村里没有通班车，乘坐嘉积汽车站的班车只能坐到欧村路口下车，从欧村路口往家里走还要三公里多的路程。回到家里刚放下行李，祖母连水都来不及喝就上厨房生火做糖贡。祖母唠叨：我孙子在城里没有糖贡吃。祖母起灶生火，我们兄弟姐仨戏闹着“帮忙”。姐姐挑水，哥哥劈柴，而我则烧火。糖贡制料的香味把村里的孩子吸引过来，祖母做好一件糖贡料，我们争抢吃一件。爆米花做好了，我们拿爆米花放在杯子里加“美乐”泡水吃，有点像四川人的“炒米糖开水”；花生米做好了，我们抢着把花生米装进口袋里，边玩边咯咯地嚼着。虽然有点累，但也觉得好玩，这是我们儿时的浪漫时光。祖母看着我们的吃相，也很高兴，她说，你们的爸爸也喜欢吃糖贡。假期快要结束，爸爸回老家来接我们返城，祖母都要做上一大听的糖贡，给我们带回城里分送给邻居的小孩。我们把祖母做的糖贡送给邻居小孩时，邻居的大人总是赞美祖母的糖贡好吃，我们听了心里也美滋滋的。儿时放假回乡下与祖母做糖贡的童年趣事，成为了我们美好的回忆。

随着社会变迁，人们的生活节奏加快，乡下人也不愿意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制作糖贡，糖贡渐渐淡出我们的视野。春节回乡下过年，曾经家家户户的炊烟袅袅、厨房里飘出敲打糖贡的木棒声没有了，小孩们结群拉队串门讨糖贡“喜欢团”吃的欢笑声也没有了，村里显得清静了好多。有时嘴馋，我会上街买糖贡吃打打牙祭，但那不是家乡糖贡的味道，更不是祖母亲手做的糖贡味道。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美味小吃也愈加丰富，但是，我总觉得，它代替不了家乡的糖贡，它也总缺少那种沁人心脾的味道。

岁月如烟，时间冲淡了许多往事，却无法抹去弥漫在岁月里的糖贡的味道，那香，那甜，那纯粹的欢乐弥足珍贵。它是乡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