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路生

1932年冬末，南界村，傍晚。

“爸，妈，我回来了。”黄墩英刚抵近家门，亲切地大叫了一声。可是，屋子里并没有人应声，细看，房门紧闭。她纳闷：爸妈到哪里了？

见到邻居小莫，小莫快步走过，面色紧张。墩英追了上去：“我爸妈去哪里了呢？”原来，她父亲黄召宜和妹妹前几天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了，理由只因她参加了娘子军，她母亲跑到排望村匿藏，以躲避敌兵的搜捕。

第二天，黄墩英哭着找到母亲，悲喜交集，彼此拥抱，落泪。一年未见，母亲更加苍老了，脸色蜡黄，而她历经战火的淬炼，斗志更加昂扬，父亲的不幸遭遇更加坚定了她跟着共产党干革命的信念。“快跑，国民党军又快进村了。”小莫从村外跑进来说。母亲赶紧带她上山，在人迹罕至的一山洞里躲了起来。

她知道，敌人是为她而来的，在此之前，已有多名连级干部落入虎口，形势于我十分不利。在洞里，她想起一路走来的艰辛和不易。去年5月以来，在历经沙帽岭伏击战、火攻文市炮楼、马鞍岭阻击战等一系列战斗后，女子军声名鹊起，威震琼崖。1932年初春，红军师部抽调女子军特务连二排排长的她，到琼崖军政干部学校学习，同时，红军师部抽调第一排和第三排到琼东县益平乡师部驻地执勤。夏初，留驻乐四区原女子军第二排扩编为第二连，黄墩英任连长，庞学莲为指导员，至此，女子军连进入鼎盛时期。但是，敌人屡屡进犯苏区，红军被逼转移母瑞山，战事异常残酷，二班10名战士在马鞍岭阻击战中壮烈牺牲。不久，女子军连化整为零，疏散隐蔽，黄墩英便潜回家乡，但是，迎接她的是父亲的不幸离世，自己又被逼在山洞里过日子，也不知道其他姐妹状况如何。于是，她又想起了庞学莲她们。

庞学莲是她的好助手，枪法准，又善于做宣传鼓动工作，故在女子军中颇有威望。王时香是一连指导员，与黄墩英也是一对好姐妹，但她与黄墩英也走散了，天各一方。墩英牵挂着她俩的安全，可她的危险也一步步逼近。第二天凌晨，敌人搜山了，还带上十几只黄花狗。“汪汪”的犬叫声惊醒了黄墩英，她赶紧走出洞，不料被一敌兵发现。黄墩英躲在黑暗的灌木丛中，一条恶狗跑了过来，后面还紧追着几名敌兵。黄墩英一枪击中那条恶狗，又借着敌兵的手电筒光线，砰、砰、砰，连续毙了三名敌兵。其他的敌人听到枪声，一下子朝她的方向围拢了过来。黄墩英打光了子弹，又向敌人扔出一块块石头，一敌兵从后边包抄她，她反手擒住他，狠狠咬断了他的耳朵。但寡不敌众，与敌人撕打中，她还是不幸被捕了。

冬末，寒风凛冽，连续几天的暴雨令万泉河水位升高，咆哮着的浑浊黄水向东奔流，黄墩英的心情也如这滔滔的河水，心潮起伏，怒火冲天。她戴着镣铐，被敌人一步步押进国民党监狱。她抬头环视四周，发现一同与她进来的还有冯增敏、王时香、庞学莲等8名连级干部。

在狱中，亲自审讯她的是国民党旅长陈汉光。他故作怜香惜玉地说：“墩英，你青春如花，前程美好，只要你把你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我汉光保你享受荣华富贵。”墩英大义凛然，不为所动：“你派手下杀我父亲，杀我亲妹，还杀我其他姐妹的亲人，这一笔笔的血债，我都记着。你别想得美，你去死吧！”墩英往他身上啐沫子。陈汉光抹了脸上的口沫，继续陪笑说：“抱歉了，我汉光一时失策，不该派手下杀你父亲，但是军令如山，非常时期采取非常手段，还望你理解。”黄墩英双眼怒睁，那眼光如一把利剑，直抵他的胸口。陈汉光暗惊，心里说，这女人不寻常，我应攻心为上。他改了口气，继续说：“英姑娘，人生几十年，草木一秋，如今的琼崖，处处在我们掌控之中，你应该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一想。我不急，你想好了明天再告诉我，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墩英望着他那满脸横肉的臭脸，又吐了一阵子沫子。

第二天，陈汉光又来了，黄墩英首先开口，说：“我思考了一夜，想通了。”陈汉光大喜，为自己的攻心计成功而暗暗庆幸。“英姑娘英明，回头是岸，欢迎！”他微笑道。墩英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示意陈汉光凑近她，陈汉光顺从了，却惊叫了一声“哎呀”。原来，黄墩英来了个将计就计，她张大嘴巴，狠狠地咬破了陈汉光的左耳，鲜血直流。陈汉光痛得跳了起来，令手下用大棍殴打她。几轮大棍下去，把她打昏了过去。半刻钟后，她醒了过来，敌人又往她嘴里灌辣椒水，令她异常难受，肚子如翻江倒海。敌人太阴毒了，这还未完，他们又把她倒吊了起来，在离地一米的虚空中，由两大汉一前一后的反复推送，她晕得厉害，如山崩地裂般。可敌人未喊停，另外两名大汉抛出皮鞭，啪啪的狠抽她。她身上的衣服裂开了，身上出现了一道道伤痕，那伤口青一块、紫一块。她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却坚决不向敌人低头。

尽管受尽了敌人的种种酷刑，备受摧残，黄墩英始终与其他姐妹们一起，站稳革命立场，谁都没有变节动摇，谁都没有出卖同志。直至1937年冬，国共合作形成高潮，黄墩英和冯增敏等姐妹重获自由，继续为民族解放而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