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蒙乐生

汀洲，古称瀛州。

传说中瀛洲是神仙聚居之地。古人浮海而来，在烟波微茫中看见绿树青山，斜阳古塔，渔舍炊烟，欢喜之余，疑为海客所谈瀛洲，因而赋予这块土地富有传奇色彩的名字。

不知后来怎么改名为汀洲。

汀是水中或水边的平地。这么一改，少了一点仙气，却多了好些俗味，显得浅白而实在，顾名思义，约略能知山容水态。

汀洲三面临江，春水荡漾。从这溯流上乐城，顺流下博鳌，扯满风帆，顷刻便到；若走陆路，就是神行太保，也得从日出走到日落。

乐城是个河心岛，早年乃乐会县治所在，是琼海历史文化扬眉吐气的人文圣地；博鳌扼万泉河出海口咽喉之地，是一个天然渔港，是今日亚洲论坛永久会址。这两处人烟云集，港口帆樯森立，来来往往的多是汀洲的船只。

汀洲人世代与船缘，三口五口之家，家家都有帆船、舢板，人人都会使篙弄桨。人们探亲访友，赶集赴会，走南闯北，都离不开船。

春江潮平，海上月明；江风轻柔，水波潋滟。数不清江面有多少乌篷船在飘荡，摸不清河里有多少渔家男女在撒网，只见点点渔火，明明灭灭，船来船往，桨声悠悠。旭日东升，渔船载着满天云霞归航，满仓银鳞，满河欢笑。

无论是早晨或是夜晚，渔乡都是那么醉人。

汀洲有三绝：古文塔、莲花堆和圣公石。老年人说起这些地方，话闸子就像万泉河流水一样滔滔不绝。有道是汀洲寻塔、莲花堆参禅、圣公石听经，别有况味。这三处常有客舫日游，仙槎夜访。

汀洲文塔，建于咸丰三年(1853年)，塔高七层，原先屹立在浑圆的塔岭上遥对海天。

“古塔晨曦”曾被誉为乐邑最美景致，吸引了不少僧众登高远望。然而，泊船江浒，听舟子夜唱，笛声悠扬，看晓星残月，塔影沉江，更有情调。后来，有人在塔顶置灯座，为海上船只导航，使“镇妖避邪，保民平安”的古塔变为“指点迷津，普渡众生”的航标，这确是建塔者始所未料的。

民国初年，塔遭雷击，崩塌一层，幸存塔体，后竟被当“四旧”拆去。据说，当年国际海员俱乐部曾向周恩来总理投诉，表达他们对拆去国际航标的懊丧。由此可见，汀洲塔在当年海上丝绸之路航线中的显要地位。

徘徊故址，犹见塔碑，上面的斑斑苔藓，对着荒烟落照。碑旁草地上，十几株罕见的扁身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乎在诉说世事沧桑。

莲花堆突兀在河中，四周巨石环立，中间林木葱茏，远远望去，就像一朵硕大无朋的出水芙蓉。春去秋来，水涨水落，莲花堆既不会遭灭顶之灾，也不会露出根底。

在凡夫俗子的眼里，观音菩萨法力无边，她的宝座浮在水面，不值得大惊小怪，个中的禅理，也不必面壁费神。做平常心看，这莲花堆确是一处不可多得的景观。

圣公石独立海疆。据《乐会县志》记载：“宋天圣四年(1026年)，其石突现，故名圣石。邑八景有圣石探海即此。”那石背河面海，砥柱中流，风急浪狂之时，激起冲天水花，砰然声闻数里。此情此景，好像是圣人对万泉河出海口瑰丽景色的赞叹！

长河泛舟，沿途可见汀洲人网捕河鲤。

那是一种原始的捕鱼方式：河边支起一个丈把大的竹围笼，中间置几束稻穗，每每有成群的“饕饕者”抢食谷粒，误触机关，瞬间陷入天罗地网……

这是早年的旧事了。现在虽换成先进捕捞工具，但却没有那样捕鱼有趣。捕到河鲤，汀洲人便用胶丝穿了脊鳍拎着招摇过市。一条金鲤在街上摇尾乞怜，让外乡人看傻了眼。逛了半日，直至散集，鱼鲤还噙着眼泪。有人怜悯，买来放生，鲤鱼得水，一个腾跳，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河里有鱼虾，地里长菽粱，汀洲十里田园，四周香稻，要多美有多美。冬至刚过，汀洲一片青绿嫣红，紫亮的茄子，嫩白的萝卜，长可盈尺的豆角，大可合抱的冬瓜……煞是可爱。汀洲土肥，插下秧苗，禾随手长，所产大米，颗粒细长，晶莹雪白，比逻米还可口哩。提起这一切，汀洲人非常惬意，感到自豪。

方圆百里，哪个人不羡慕汀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