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小平

党的十九大报告强调要坚定文化自信。这种自信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和充足的底气：“源自于中华民族五千多年文明历史所孕育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熔铸于党领导人民在革命、建设、改革中创造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植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报告是纲领性的，不可能作详细的论述。讲清楚中华民族五千多年优秀传统文化灿烂在哪是专家的任务。遗憾的是没有多少人能够讲得清晰易懂。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有的报告会、宣讲课总是让人昏昏欲睡？究其原因，无一例外都是不接地气，空洞无物，套话连篇，从理论到理论，结果还是停留在口号上，这自然不能产生共鸣。

值得欣慰的是，余秋雨的《中国文化课》讲清楚了。他讲得生动活泼，讲得通俗明白，讲得神采飞扬，讲得激情澎湃，讲得气势恢弘，讲得明快温暖，讲得让人畅然领悟中华民族五千多年优秀传统文化的的确确是中华民族的灵魂，自信便油然而生。

首先，他给文化制定了一个定义：“文化，是一种成为习惯的精神价值和生活方式。它的最终成果，是集体人格”。

这样对文化定义，比任何辞书上的解释都要通俗易懂，言简意赅。他以跨境婚姻为例说明很多夫妻婚姻失败的原因是双方文化的差异造成的。有一对夫妻，男的是中国人，女的是美国人，两人是大学同学，在美国结婚。女方并不苛刻，但实在不理解丈夫为什么每年清明节必须回家扫墓。工作很繁忙，并非长假期，路途那么远，何必年年回？但男方想的是，父母已年迈，亲族都看着，不能不回来。这中间，就触及了中国人的一个精神价值——亲情伦理；而年年重复，又成了一种生活方式。这两个方面，都是女方难以理解的。集体人格又是什么呢？精神价值和生活方式经过长时间的沉淀，诸如勤劳、勇敢、和平、包容、重国家、重集体、重亲情、重友情等等这些结晶出来的就是集体人格。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中国古代的儒家。他们在治国，平天下方面提出了很多主张，但是在这些主张背后都隐含这一个根本主张，那就是要大家做君子，不做小人。

接着，他站在世界的坐标上，从人类进入文明的门槛，四大古文明生命力比较开始，以心带史，潇洒铺陈，充分调动读者的心灵大感觉，一路追索着中国文化的世界身份。在追索的过程中，老子、孔子、屈原、司马迁、魏晋名士等等成了为中国文化奠定世界身份的顶级设计师群体。而发展到了唐代，中国文化不仅成为中国的至高坐标，在世界也是至高坐标，世界各地的“唐人街”，以及“唐装”“唐服”“唐乐”便是例证。

再接着，他带领大家追寻中国文化的精神主干，指出这个主干不是出于互比高下，而是出于集体选择。集体选择的结果是三家：儒家、佛家、道家。他概括出了八大特点，响亮地回答了中国文化为什么会成为人类各大古文化中唯一的长寿者。

——体量巨大。即便把美索不达米亚文化、埃及文化、印度文化、希腊文化发祥地的面积加在一起，也远远比不上中国文化的摇篮黄河流域。正是这庞大的地域体量和人群体量，中国文化有了长寿的第一可能；

——从未远征。纵观当时的世界，多少辉煌的文明就在互相征战中逐一毁灭。中国历史上也有很多内战，但是打来打去都是为了争夺中国文化的主宰权，而不是为了毁灭中国文化。正是中国文化不外侵、不远征的基因，成了它不被毁灭的保证；

——以统为大。中国一次次由分裂走向统一，多数中国人在文化上养成了作为大国国民的心理适应。正是这种适应，使中国始终没有在分裂的泥潭中沉没；

——家国同构。国家统一后，建立秩序便成为治理的第一要务。国家秩序，家庭秩序，血亲秩序等等这些严酷的秩序管理未必都是好事，却让中国文化因有序而延寿；

——简易思维。中国文化是简易的，轻快的，朦胧的，优美的。这种特点便于接受，便于传诵，便于延续；

——以德为帜。中国文化建立了一个比其他文化更明晰，更干净的道德框架，也就是儒家所说的“止于至善”，使中国人产生了长久的敬仰。当敬仰变成一个长久的延续过程，中国文化的寿命也随之延续了；

——避开极端。中国文化在整体上拒绝极端主义，信奉中庸之道。中庸在世俗生活中长久普及，避免了文化的毁灭；

——科举制度。以统一的标准，统一的机构完成统一的人才选拔制度，堵塞了分裂的可能，保全了文化的土壤。

难能可贵的是，余秋雨把中华民族五千多年灿烂辉煌的传统文化展示在我们面前，却并不因此断言中国文化一好百好。放在人类文明的基座上解剖，中国文化所显现出来的缺陷和差距还是十分突出的。

——漠视公共空间。中国文化历来强调，上对得起社稷朝廷，下对得起家庭亲情，也就是所说的“忠孝两全”。殊不知在朝廷和家庭之间还有辽阔的公共空间。社会公德、公民意识、民主意识、公共审美，行为规范等等还存在不少被人诟病的问题，有些甚至根深蒂固；

——忽视实证意识。实证意识的匮乏，使中国文化长期处于“只问忠奸，不问真假”的泥潭之中。假货哪个国家都有，但对中国祸害最大；谣言哪个国家都有，但对中国伤害最深。这是因为，中国文化历来不具备发现虚假、抵制伪造、消除谣言的机制和程序。

——轻视创新思维。打开我们的电视、报纸、书刊，不断在大做文章的还是一千多年前的枭雄心计，七百年前的宫门是非，以及古人之夺，古墓之争，古诗之赛。自娱自乐，自产自销，自迷自醉。文化遗产让我们笑傲历史，而自信的根源则来自当初的创造。面对遗产，只有取其精华，抛弃糟粕，中国文化才能继续与世界文明平等对话。

用散文诗的笔调去叙写灿烂；用朗诵的抑扬顿挫去述说辉煌，这样的课百听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