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路生
王时香那天猜中了,果然是“常青同志”来登门拜访她们了。
其实“常青”姓王不姓洪,是琼海县民政局局长,因他长期与娘子军们打成一片,彼此融洽地说说笑笑,也帮他们做了许多好事,于是,王时香们便不再叫他为局长,她们觉得这样称呼他是隔了一层皮,所以爱称他是她们的“常青同志”。又因他下乡时常常赤脚入户,与她们一样赤脚,是故,便称他为“赤脚常青”。
赤脚常青块头大,身高一米八三,马脸,理板寸头,毛发粗糙,鼻梁骨正正直直,声音浑厚,说话如打铜锣,两颗金牙常常独自开门跑出来,与大家微笑地打个照面。他下乡时爱戴一顶斗笠,或背在身后,肩挎一个布包,已赤白,还用,喜穿条白色长袖,打着赤脚,脚盘很大,后脚跟已结起厚茧,隐约可见。裤管挽起三四层,走路时挽层松挎了下来,他便弯腰再次挽起来,如此反复,乐此不疲,甚为一怪。他人侧眼,他的金牙一笑,平安无事。
赤脚常青1950年参加工作,那时的琼海县叫乐会县,冯增敏是娘子军连连长,后任乐会县妇联主席,赤脚常青常与增敏见面。她见他的挎包里藏有人民日报和羊城晚报,便称他为“识字先生”,常向他问字断句,他便耐心的相教相助。不料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王时香读过旧时学堂,也识二三百字,于是与他也渐渐的熟悉了起来。
后来,王时香、王运梅们上嘉积或到文田村,赤脚常青与她们见面,嘘寒问冷中,为她们读报便成为了赤脚常青的常态。通过读报,她们熟知了天下大事小事,也熟知了以她们缔造的巾帼传奇为蓝本的电影《红色娘子军》,在全国公映的喜讯。
1960年,赤脚常青到北京参加民政工作业务培训。其时,冯增敏上京参加全国民兵代表大会,受到伟人亲切接见,由此,娘子军荣誉加身,声名更加响亮。在天安门广场,赤脚常青和连长冯增敏合影留念,此为美事一桩,但也留下了隐患。
过了若干年,一阵黑风吹来,冯增敏和王时香们突然成为了“叛徒”,被批斗批臭。她们向赤脚常青求助,可此时的他也身处危局,被下放到农村学校接受“改造”教育。有人揪斗他,说他与冯增敏们有勾连,要他写她们的黑材料,他坚决不从,却被吊打。他患上了肺结核,形容枯槁,只好退守乡村,养病度日。某一天,他惊悉冯增敏离世,泪如雨下。
好在那段日子很快过去了,1977年,赤脚常青重返县民政局。那时,县里的主要政治任务是下乡寻找失散老红军,包括娘子军。王时香见到他时,心有余悸,他拿着报纸,以报纸上为各地平反的案例为据,逐一解开了她的心结。此后,他又跟王运梅、欧花等联系,为她们日后的生活彻底扫除了障碍。阳光很快照到她们身上,赤脚常青乐了。
他一乐,就喜欢到乡下去,与她们一起聊聊天,问些生活近况。在陈宗琪家,王运梅、黄墩英、欧花、王时香等九位娘子军都来了,与赤脚常青坐在一起喝鹧鸪茶,末了,又宰鸡,炒菜,然后围坐在那棵大榕树下,嘻嘻哈哈地吃个午饭。大家吃得起劲的时候,赤脚常青见一村姑牵头牛走了过来,他大喜,丢下饭碗,向村姑走去。他牵起牛绳,挥鞭催牛放放尿。村姑惑之,宗琪们也惑之。只见他振振有词地唱念道:尿!尿!尿!牛快点放尿!怪了,那头牛果然听话,后腿压低,就见它拉出了一股白亮亮的尿水。他乐了,伸出右脚,让牛尿水冲了个遍。然后返回饭桌前,继续大口大口地吃鸡肉。他饿晕了,也不管斯文相了。可时香们闻着牛尿味,哪能吃得下饭呢。
赤脚常青的怪事一大串。他喜欢吃红军粿,那是以手工制作的阳江特色美食,也叫椰子粿。吃红军粿需配鹧鸪茶,所以他的包里常置鹧鸪茶叶。吃了一个红军粿,还爱拎上一个回家,再吃,一天的顿饭就这样过去了。感冒了,他不吃药,却瘾吃树叶,邻居惑,他派金牙出来,笑笑。
有次下乡,又与娘子军相逢,见一树叶,又摘下放在嘴里,反复嚼碎,咽下。但也有一次破例,他采来树叶,切碎,嘱人煮成汤水,快凉了,他向王时香使个眼色,时香颔首低眉,其他姐妹一拥而上,将宗琪按倒,赤脚常青拿起大碗汤,往宗琪嘴巴里灌下。宗琪呛了一口,他又灌,宗琪骂他是“坏蛋”,他说,他今天就要当回“南霸天”。一碗汤水灌下肚了,宗琪哭了,赤脚常青却笑了,王时香也笑了。
原来,陈宗琪感冒了,吃西药未好,整天无精打彩的,赤脚常青上门探望,摸她额头,感觉不妙,便摘来鹊肾树叶,叫她嚼碎,吃下即好。宗琪不同意。无奈之中,赤脚常青叫来王时香们,决定来个“治病突袭计”。
第二天,宗琪病愈,连说此计,妙!妙!但她不明白,赤脚常青那天为何用牛尿冲洗脚盘?原来,他的脚趾间被“秋虫打脚”,长起了许多个细菌泡,破水了,很痒,也很痛,用牛尿一治,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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