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 华

“登科粿”不是我表姐发明的。我这里所说的表姐的登科粿，实在有“盗版”之嫌。

最早出现“登科粿”这一名称，应该在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以前。相传，在困穷的岁月里，远在大山深处的一户农家有三个孩子。孩子们都勤奋好学，因为贫穷，都过着半饥半饱的艰辛生活，农妇为了尽力照顾孩子的健康，努力让他们专心读书，就用家里的压草豆来做粿给他们吃。每天清晨，农妇就用井水泡浸大米和压草豆，午后就用石磨碾磨米浆，把泡浸好的压草豆放到锅里煮熟后，捞出沥干水分，再放进锅里，加入红糖炒，这个程序叫积糖。将积糖的压草豆和米浆按比例混合，倒进竹蒸笼里蒸30分钟，压草豆粿就做成了。农妇等压草豆粿凉后，将其划为两份，这就是孩子们夜读的夜宵和第二天晨读的早餐。经历寒窗苦读，这户农家的孩子不负父母期望，都考上了大学，走出了大山。农家孩子考上大学的消息在大山乡村不胫而走，人们就给压草豆粿冠上美名——登科粿。从此以后，它成为人们望子成龙的精神寄托。

我家的一位远房表姐，她的孩子参加高考那年正好遇上了大旱之年，她家上年种的压草豆几乎没有收成，今年种的压草豆要到11月才收获，村里还有几户人家的孩子也要准备高考，表姐实在无法向别人家借让。这时，她的娘家传话来，说家里有压草豆要她回去拿。表姐不会骑单车，她立刻走路回娘家。表姐家与娘家距离有十多里路，要走一个多小时，她到娘家时天色已擦黑，表姐只在娘家喝了口水，拿了压草豆就返回。山里的夜漆黑，天黑地暗，表姐只能凭感觉低头走路，走着走着却走偏进入一片坟地，孤独的坟墓和各种野草特别醒目，而且寂静得无法呼吸，恐惧来袭。由于心里恐惧，表姐只管快走，不暇周边。表姐只在书上或听人说过鬼火，这夜里却真的遇上了。表姐的心怦怦乱跳，脚步越走越快，鬼火也跟着越来越紧。表姐只觉得脚下踩的都是野鬼，她挑着压草豆神魂颠散地终于逃离了这片坟地。出了这片坟地，表姐身体像散了架似的，瘫软得没有一点力气，豆粒的汗珠不停地涌出湿透了衣服，她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家。

我哥哥的孩子参加高考那年，表姐特地拿了一袋压草豆，送到远在海口的哥哥家。她很认真地对我大嫂说，小孩吃登科粿才能考上好大学。表姐手把手地教我大嫂用压草豆做登科粿，怎样泡浸压草豆、选怎样的大米、做登科粿用料的配比等等，非常仔细地教我大嫂。表姐还是不放心，她特意在我大哥家住了几天，教会我大嫂做登科粿后才返家。

我小孩参加高考，表姐也特地送来压草豆，特意嘱咐我妻子，我哥的孩子是吃了登科粿才考上985大学的。我小孩6岁就被我大哥带到海口市读书。周末，妻子就撘车到海口市，和我大嫂一起做登科粿。嫂婶俩乐此不疲地在周末做登科粿，似乎要把高考的所有希望都做在登科粿里。我小孩从小远离家庭到海口市读书，对家乡的习俗不了解，面对妻子和大嫂的鼓动，他每次都是皱着眉头吃登科粿。高考放榜，小孩以海南国科园实验学校理科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985大学，妻子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表姐，她惊讶地迟疑片刻才说：考上大学？985大学？之后，表姐的脸上绽放出向日葵般的笑，她笑吟吟地说，你们一家两个孩子都考上985大学，是因为吃了登科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