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媛（新加坡）

我平时喜欢在住家附近的理发店理发。后来，我光顾了一家阿英理发店，老板娘阿英是新加坡海南人，还是我的琼海老乡哩。往后，我就固定在这家理发店里理发了。

那天，我到她的店里，她的热情谦和态度拉近了我们的距离。她打量着我的体型、身高、脸型，同时用梳子慢慢梳理我的头发，说：“理个短发。”我一听，正中我意，故意问她：“为什么？”“我刚通过梳子了解到你的头型，适合短发，再说，新加坡天热多雨，短发洗护方便啊。”

我觉得她思考很周到而缜密，说得也很实在，我同意后，她便开始工作。她手法敏捷，大约花了一个钟头，她拿着小镜子让我对着大镜子，四面八方仔细查看。我看到经她一番精细打理后，发式雅而不俗，靓而不娆，很得体，我很满意。付钱过后，她递给我一张名片，还一边说她最拿手的手艺是做海南鸡饭。“我也喜欢海南鸡饭”，我脱口而出。就这样，我们认识了。

阿英名叫卢春英，出生在新加坡汤申路的海南村，今年50多岁，瓜子脸，她喜欢把长发扎起来，她说这样显得较年轻一点，也蛮好看。她个子不高，一条短牛仔裤配T恤是她每天的打扮，一双黑色的眼珠闪耀着热情和睿智的亮光。

阿英的父亲是琼海市排沟村人。1951年父亲跟随叔公一起从海南岛到新加坡谋生。父亲到新加坡后一直从事船员（跑船）的重活工，28岁那年通过乡亲的介绍，与母亲结婚。由于父亲常年在船上工作，一年只有回来一两次，父亲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理发店理发。因为父亲在船上工作，根本没有理发店，因此每次回来，头发总是蓬乱且超长。幼小的阿英当时就想等她长大之后，她也想给父亲理发。

阿英刚满18岁那一年，46岁的父亲在工作时，突然患急症病逝。这让这个家庭陷入困境之中，因为当时她的三个妹妹尚小，作为长女的她，看到母亲一人要养五口人的艰辛，所以选择了辍学。她先到一家美容美发小店里当学徒。从晒毛巾、为顾客卷头发开始做起，一个月薪水从$90元，到满3个月后的$100元。幸好当时老板有包吃包住。除必要的日用品消费外，她把余下的薪金交给母亲持家。

她每天把理发店打理得井井有条，和同事之间关系也相当融洽。当理发师有空时，总会教她一些剪头发、烫头发的技术、技巧，英麦一度兴趣十足，也曾有过“买师”的想法。“买师”意是付学费学习。后来老板知道她的想法后，便免费收她为学徒。她从小工到中工，到可以剪小孩的头发；阿英经过三年时间的历练，终于升到大工。大工，才算是能独当一面的理发师。后来月薪逐升到$300元。不久，阿英便开设自己的美发店，她很有上进心，凭着自己多年的工作经验，自己既是小老板，也是员工。如今，经过二十几年的艰苦创业，理发店也逐年扩大，现在她的理发店已经初具规模，还配上一些新设备，如自动售票机等，这样就不需要雇佣收银员了。所以常常顾客盈门，到她那里理发还需要预约。

今年4月，新冠肺炎病毒肆掠新加坡，新加坡政府宣布“封国延迟令”，封国时间将不定期延长。这也意味着理发店将关闭两个多月。在疫情的艰难期间，阿英首先安顿好自己的员工。她给员工准备足够的食物，自个掏钱找印尼朋友帮忙购买口罩、消毒用品，除送给员工使用外，还亲自将这些医用品送到阿妹老人院，因为多年来，阿英每个月都会到这所老人院给老人免费理发。阿英的善心和义举，使我心生敬意。

阿英很健谈，虽说她没有回过海南，但是她还知道海南许多风土人情，比如，她能说一口流利的海南方言。她平时也喜欢听琼剧，每当海南琼剧团到新加坡演出，她总会买门票和家人一起去观赏。她还知道海南的小吃和琼州菜肴。如，嘉积鸭、东山羊、和乐蟹、文昌鸡、海南粉、以及琼海著名的鸡屎藤粑子汤等。

我喜欢阿英，常到阿英的理发店和她说说海南方言。尤其品味她早期在新加坡的生活点滴及她父亲生前的故事。

“等疫情结束后，我打算带母亲一起回海南。”“我也想完成父亲生前的遗愿，想回琼海老家看一看”。阿英说着几句普普通通的海南方言，这多多少少能减轻她多年的乡愁和忧思，其实思念有时总留在心底，是一种不可割舍和不分距离的高尚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