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麦邦盈

一

村主任李少敏告诉我，吴日不喜欢人家叫他吴日，叫老日可以。第一次上老日的家我们却吓了一跳。不知什么原因，都是岭角村，他老日的家却是单家独户，跟别人的房屋有着几十米的距离。一条很模糊的路，弯弯曲曲的仿佛一条褐色的山藤，一直向着他的家那里长去。有一棵好大的荔枝树，树下有一间瓦房，有一段围墙，里面的房屋有些已经崩塌了。走近了一看，围墙的门口已经没有门，不知人在不在家。李主任就站在树下大声喊道：“老日——老日——”

“哎，谁呀？”

声音有点模糊不清，但是肯定是人的声音，冲出来的却是一条黑狗，龇牙咧嘴的，两眼凶凶狠狠地汪汪地狂吠。我们都吓得急忙转身随手捡起柴棍拿在手里，一边瞪着黑狗一边乱舞。

一张老脸探出来了，非常瘦，非常小，脸上红赤红赤的。应该就是老日了。原来是个小老头。他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里捏着一小截骨头，嘴边沾着油水，油光油光的。“哎，陈主任呀。”

“汪汪。”黑狗的叫不会是问候。

老日出来了，原来他的一只脚不太好，迈一步身子就跟着晃动一下，还透着一股酒气。黑狗看到主人出来了也就退到了门边。

“老日啊，这位是扶贫工作队的陈队长。”

“汪汪。”黑狗还在叫，几乎把李主任的声音都压下去了。

“小敏！”老日的声音好大，差不多是在喝斥了。

我吃了一惊。他的黑狗不再狂吠，转为呜呜的声音。老日看着黑狗，又叫了一声小敏，然后把骨头扔了过去。黑狗摇着尾巴，叼起骨头就在一旁趴下了，不过它没有急着啃，而是还警惕地看着我们。

“不用怕。有我在，它不会咬你。”

老日这么一说，我们就更不敢放松警惕了，手中的木棍都没有放下。

“吃饭了吗？”李主任问。

“吃了。”

“可以进去看看吗？”

“有什么可看的呢？”

老日说着还指了指树下的几个石墩。

按照村干部们的汇报，老日家应该定为贫困户。我和李主任此行的目的，就是想到他的家里看一看。看来老日并不欢迎我们进去看，他的黑狗也横在门口。

“不让进就不让进吧，慢慢来也好，就在树下聊一聊也好，总会有进去的时候。”我觉得也不能太急。

我们都坐下了，老日却没坐，有点警惕地看着我，我劝了几次他才坐下来。

“抽烟吗？”我把烟掏出来，然后抽出一支递了过去。

“抽。”老日说着就接了过去，还把烟拿在手里看了看。

我给他点上火，然后也给自己点上一支。我不太抽烟，猛一点就会咳嗽。李主任不抽，我也就不递过去。

“你这位同志——”

“扶贫工作队的陈队长。”

“哦。扶贫？扶什么贫？”老日抽烟的水平不错，两个鼻孔都冒出了白烟，他却一声咳嗽都没有。

“就是对有困难的贫困的农户和人进行帮扶。”

“哦。”

“老日啊你这只狗——”我看了一下放在脚边的木棍问。

“狗好啊。”

“是吗？”

“是呀。这只狗陪伴我十一年了。你别看是只狗，挺有意思的，非常听话的。”

“是吗？”

“是呀。我不在家叫它在家就在家，叫它跟我走就跟我走。我坐的时候它就喜欢在我的身边躺下，甚至把一条腿搭到我手上。还舔呢，一边舔一边看着我，非常亲热。我睡觉的时候它也喜欢躺在一旁，一有什么事它起得比我还要快。”

“还有啊，在家里一见老鼠它就赶，晾的衣服掉下来了它会帮我叼回来，我病了睡在床上它还会坐站在一旁流眼泪。”

“是这样的啊？都跟人一样了。”

“是呀。”

“你给狗起名字了？”

“对呀。我叫它小敏。”

不知是受了表扬或是什么原因，他的黑狗竟然站起来，在我们的面前抖抖身子走来走去，还不时地看着我们，嘴里呜呜的好像在说着什么。

“老日你对你的狗也很好吧？”

“是呀。我吃什么它也吃什么。我还经常给它洗澡，给它梳毛发，我还在房子里给它安了个小床。”

“啊？狗也睡床？”

“实际上也就是搭两块木板呀。”

“哦。”

“日哥，你那段围墙有些都塌了。”李主任问。

“不只围墙塌，正屋也塌了。其实小屋也要塌了，不过不要紧，说不定小屋没塌我就没了。”

“老日呀你怎么那样想呢？我觉得你身体很好呀。”

“身体倒不觉得怎么样，一顿一碗饭。”

“这样就好呀。要加些营养，吃些鱼肉。”

“我不喜欢吃鱼肉，就木瓜好，番薯叶好。还有茄，青菜。小敏也跟我一样。我一碗饭它也一碗饭，但它不喜欢吃菜。”

我听了又是一愣。他把狗当人一样对待了，都像一家两口了。

二

在和村干部的座谈中我了解到了老日的一些情况。他家祖上还是可以的，到了他的手上就渐渐败下来了。他有过两个女人，第一个孩子没生好，母子都死了，第二个耐不了贫困，跑掉了。老日做人并不坏，不偷不摸不打架，只是不太有本事，种养没本没技术，做生意没有胆量。好在嘴巴会说话，第一个女人走后没几年，他又讨回了一个名叫黄心红的老婆，是村里的黄梅嫂介绍的。老日愿意扛着锄头，跟在女人的后面去田去园，黄心红却不愿意，床上床下都骂他没本事。女人对男人的最低要求应该就是有本事。

后来经过黄心红的联系，夫妻两人都到邻村吴为建筑工头那里做工匠。吴为安排老日砌墙、黄心红拌灰。黄心红不错，脚手轻快，带黄色的笑话也敢说。老日却不行，目光差，一块一块有棱有角的砖，他却把人家的墙砌得弯弯曲曲凸凸凹凹，更不要说是用乱石砌了。后来就转为和老婆一起拌灰拎灰。都是给人家盖房子，砌墙是技术活，拌灰拎灰是小工，工钱相差多着呢。谁知有一次搭架的时候，老日却从架上摔了下来，一只脚给摔坏了。工头没叫他上架，是他自己上去的，责任也就在他自己。加上黄心红的骂，老日就干脆不干了，转回家来管家务。管家务没钱，花钱还得靠黄心红去赚。谁知黄心红却跟别人跑了。听说是跟一个大陆的建筑工跑的，可是老日多方打听多处寻找都无果。老日就去跟吴为要人，吴为说你说啥，你什么时候把老婆交给我了？老日又去找黄梅嫂问心红到底上哪了？黄梅说你说什么啦我还要找你要人呢，我明明是把她交给你的呀。老日真是非常后悔，他甚至恨死了建筑这一个行业。

再次上老日家的时候，是一个上午。为了防狗，我老远就找来一支木棍拿在手里。张主任也是一样，他拿的木棍比我的还要大。老日不在家，喊了几回都没有回声，黑狗也没窜出来。围墙门口没有门，我们就走了进去。看着眼前的情景，我们真是大吃一惊了。面前有一个庭，但是年久失修，已经稀稀疏疏地长了好些草。靠近围墙脚那里有几棵番薯，长得非常茂盛。围墙出水口那里还种有两棵茄子，上面还有几个好大的紫色的茄子呢。

正屋已经崩塌了，塌下来的桁桷瓦片七横八竖乱七八糟。墙还没倒下，但是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倒下来的可能，里面竟然长出了许多飞机草、苦楝树、牛尼子什么的墙边。墙边还有两棵木瓜树，都好高了，上面结了许多木瓜，有两个已经熟了，红彤彤的。小屋有两间，就在正屋一堵墙头的旁边，非常旧陋，都有门，但没关，里外都有木麻黄木顶着桁。一间里面有床，其实床也不是床，是用木板搭的。站在门口往里面看，床上非常凌乱，蚊帐黑乎乎的。一旁靠着墙那里还铺着几张木板，这应该就是他所说的狗床了。另一间是伙房，有柴草，但是没有灶。进了里面看，原来他的灶只是用几块砖在靠墙处叠起的。没发现有碗，只发现有两个小小的土锅。

“哎，也真是太穷了。也真是太凌乱了。”李主任长长地叹道。

“李主任呀，这样的人家应该好好帮扶一下了。”我深有感触地说。

“是啊。崩塌的房屋应该好好收拾一下，没倒的墙也应该拆掉。庭上的杂草也应该除掉。”

“两间小屋也应该修了，万一塌下来砸到人问题就大了。”

“是呀。”

准备出来的时候，老日的黑狗却突然窜了进来，跟着就是一阵凶狠的狂吠。我和张主任都拉开架势举起木棍，黑狗才停止了进攻的势头。老日进来了，吆喝了两声，还叫了声小敏，黑狗才停止了狂吠。

“老日啊，没经你的同意我们就进来了，对不起啊。这是扶贫工作队的陈队长，那天我已经给你介绍过了，你忘了。”

“哦，是陈队长。”

“叫小陈就行。”我谦虚地说。

“哦。小陈，你们——”

这老日还真是不客气，叫我小陈了。

“老日啊，你这房屋崩塌得横七竖八的，是不是应该收拾一下了？”

“收拾整齐干什么？谁会来看呢？”

“没人看你自己看呀，整齐一点自己看着心里也舒服呀。”

“实际上我也没有功夫呀。七老八曲了，伤了手脚怎么办？蜈蚣、蝎子咬了怎么办？也不知道有没有蛇，蛇咬了就麻烦了。”

“我们可以帮助你收拾呀。”

“什么，你们来帮助？”

“对呀。”

我看着老日有点高兴的样子，说，“其实，你的两间小屋也应该修理了。”

“什么，修房子？你知道修房子要多少钱吗？”

“不是说要你花钱。是政府帮助。”

“啥，政府出钱给我修房子？真的啊？不是逗我的啊？”

“真的呀，老日，你怎么还不相信我们呢？”

“相信呀。你们要是真的帮助我把房子修好了，那我就非常非常的感谢了。”

“实际上应该感谢政府的扶贫，感谢国家的关怀。”

“当然当然。”

三

帮助老日清理垃圾打扫卫生的工作很快就落实了。看来岭角村的人还是不错的，一经发动村里很多人都来参加了。没有报酬的，只是我答应我出钱买鹅，李主任说他出米，村民组长刘明答应叫几个人在他家做饭，柴米油盐还有冬瓜煮汤都由他家出，做好后就挑到老日家，大家就在他家吃饭团配鹅肉。

工作量确实不小，二十一个人，咿咿呀呀的，嘻嘻哈哈的，除草的除草，收拾的收拾，打扫的打扫，非常热闹，好像老日家办喜事一样。黄梅嫂也来了。在一大群人面前，老日的黑狗也不敢乱来了。人们干活的时候它就坐在小屋的门前看，甚至把舌头吐得长长的。老日也时常提醒：听话啊！不要骂人啊！

老日非常兴奋，衣服也换了新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说话有时也因为感动变得语无伦次了。他以为大家已经把他忘掉了，没想到大家来了还是一脸的阳光灿烂问东问西。老日也要跟大家一起干，很多人都说你不用干，指导指导就好了。老日说，木瓜树不要砍了，茄子不要锄了，番薯藤不要拔了。

黄梅嫂知道为什么，却明知故问：“老日呀，你还留着那东西干什么？”

“那是菜你知道不？”

黄梅嫂笑了。她站在茄子的前面，表扬说：“老日啊，你真是有本事啊，种了两棵这么好的茄子。”

“是啊。”老日对黄梅嫂的表扬一点也没有否定，“种两棵我一个人都吃不完，待会我摘几个给你。”

说是一会儿摘，其实老日一说完就动手摘了。他摘一个就把一个交到黄梅嫂的手上。拿到第四个的时候黄梅嫂说好了好了都够我吃两天了，有人说不可以四字不好听，黄梅嫂说你懂什么呢，好事成双知道不？

都以为工作量大一天时间不好完成，其实并不是。人多力量大，大家热情高干劲足，只是半天多一点的时间就基本完成了。吃饭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半，肚子饿一点也好，吃起饭来非常香。吃饭团用手拿，捏鹅肉也是用手，两只手都忙，嘴要吃东西又要说话，满嘴流油，闪闪亮亮。还有冬瓜汤送下肚，确实是非常过瘾。

有人问我：“陈队长呀是不是明天再搞一次？”

我听了一怔，但是很快就明白了意思，于是说：“可以呀。明天把老日家前面的路也修一修，顺便把村子的清洁也搞一搞，鹅我照样出。”

众人笑了，鼓掌了，有人甚至吆喝起来了。我也好感动，把群众发动起来其实也不难，两三只鹅能算什么呢？

四

老日家的东西收拾整齐了，清洁卫生搞好了，不用说老日，就是外人看了心里也亮堂。不知别人回头去看了没有，黄梅嫂回头看是有人看在眼里的，而且不只是一次两次。有时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两个茄子呢。

黄梅嫂曾经问老日：“你怎么不把胡子刮一刮呢？都跟杂草一样了。”

黄梅嫂又曾经问：“老日呀你咋不买把扫把呢？人家做得那么清洁，你不打扫打扫，不用几日又乱不成样了。”

老日于是把胡子刮了，还买回了一把塑料扫把。

接下来就是给老日家修房子。考虑到老日家的实际情况，按照上级的有关政策和要求，应该把他的两间小屋都修理好。资金由市扶贫办拨付，施工人员就在附近请。但是不是吴为的工人。老日对吴为的恨还在心里呢。

为老日修房子的有五个人，具体做法是先在旁边用油毡纸搭了个棚让老日临时住，然后把两间小屋都拆掉重建。不是盖瓦房，是盖钢筋水泥平顶的。建房的进度很快，一个月的时间就盖好了。我和村干部看了都非常满意，老日也高兴得脸上一直笑，说了感谢又接着说感谢。修房子的人告诉我们，说是这段时间黄梅嫂天天都来老日家，也没做什么，就是看人家修房子，还有就是和老日说话。

黄梅嫂说老日你命真是好，你知道老日怎么回答？老日说命好什么呢，自己一个人。到处都整整齐齐清清洁洁，还有崭新明亮的新房住，还说命不好，那怎么样才算好呢，老日没有往下说，但是简单想一下也不难明白，就是应该有两人，就是应该有个伴，当然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有人在背后说他们两人在一起不就行了吗，黄梅嫂的男人早就走了，儿女也各自成家了，她也是一个人。有人听了立即反驳：“不可能的事。谈恋爱可以，不可以结婚。”遭反驳的人听了也立即进行了回驳：“不结婚只谈恋爱，不是也好吗？”大家都笑了，哈哈的。

上级通知几天后要下来检查扶贫情况。老日家的扶贫工作算是做得比较好，其主要的特点就是精准扶贫，按质按量及时把党和政府的关怀送到了贫困户的手上，再一个是群众已经发动起来了，都自愿自觉地加入到扶贫的行列中来了,所以我和村干部商量之后，决定上级领导来了就带到老日家去看。

村主任李少敏思考问题比较细，他提出来一个问题：“他家的黑狗怎么办？上级领导们到他家检查工作，万一被狗吓到了咬了怎么办？”

“难道我们每个陪同的人手里都要拿着一支木棍吗？”

“要不叫老日把他的黑狗卖了吧？”

“要不叫他把狗栓起来也行。”

“我看栓起来不行，它要叫呀。你可以试想一下，领导们要看要问要听，一只狗就在那里汪汪地狂吠，你看结果会是怎么样？”

“我看还是上门去跟老日商量一下吧。”

“先商量一下也好，万一他不同意卖，就交给我处理好了。”治保主任许源说。

我和村干部上老日家问，他的话让我们大吃一惊。他说：“你说什么啦，你叫我把狗卖了？你们谁能比得上我的狗？”

老日还说：“你知道我的狗是什么时候都陪在我身边的吗？你知道我的狗已经陪了我十一年了吗？”

老日甚至说：“你说上级领导要来看我，你说他们能看我多久？说不定只是一会儿的事。”

很难说服了，但是多难也要说。因为有个会我要回市上两天，所以只得把问题交给村主任李少敏去处理。我一再对他交代要有耐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两天时间过去了，检查扶贫工作的上级领导下来了，有四个人，带队的是张主任。我和村干部就带着他们上了老日的家。一番看看问问之后，领导们都很满意，可是问到老日有什么要求的时候，老日的回答让我们非常惊讶。

老日说：“我的黑狗昨天不见了。我怀疑是小陈队长和村干部合谋杀死了。”

我和村干部们当即给予了否定。老日说：“你们曾经叫我把狗卖了，说是上级领导要下来看我，担心我的狗把他们咬了，或者吓着了。现在领导们来了，我的狗就不见了，不是你们做还会是谁做？”

老日还说他的狗陪着他已经有十一年了，他真放不下他的狗。他声调沉重，说着说着眼里竟然有了泪水。

张主任问是不是有这回事。我说我这两天回市上开会。我说我们是劝过他卖狗，但是我们没有把他的狗打死。叫他卖狗的原因就是担心狗咬人，因为开始上他家的时候我们也被他的狗吓得不轻。

“这样吧。”张主任说，“老日啊，回去陈队长和村干部们会好好查一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然后做出妥当的处理。好不？”

老日总算点头了。回来的时候张主任又一再交代：这件事要认真查清楚要处理妥当。扶贫要扶到人的心上去。物质我们给了，他还需要什么呢？

上级领导回去后，我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觉得张主任的话有道理。于是和李少敏主任商量之后，召开了一个村干部的会议，了解一下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下一步的工作怎么做。

许源主任倒是很坦诚，他说：“是我叫人把老日的狗弄没了。”

“什么，你怎么弄？”

“简单呀，一块骨头的事，蘸了药扔过去就行了。”

“许主任呀你不应该这样吧。你知道老日为什么要养狗吗？”

“不就是看家吗？防贼吗？”

“你说他防贼，他有什么东西可以偷的吗？他是需要一个伴。一个伴，知道不？”

开始的时候许主任的脸上还有些严肃，听我说到一个伴的时候他却很不屑地笑了一下，然后说：“陈队长呀你知道他多少岁了吗？你以为会有人愿意嫁给他？”

“我不是说应该有人嫁給他，我是说他太孤独，精神太贫困。要是有人搭理他，挂心他，我估计他也会搭理别人，他也会挂心别人。”

“陈队长呀你的话我听明白了。”村主任李少敏说，“我记得，那回村里二十几个人去帮助他清理垃圾打扫卫生的时候，他老日笑得牙都要掉了。”

“是呀。如果村里人大家心里有他，他的心里还会那么孤独吗？”

“陈队长呀你说应该怎么做？”许源主任问。

“我觉得还是要把真相跟他说一下，要做出赔偿。还要跟村里人说一下，让大家明白。最重要的是让大家明白，一个人的需求不只是物质，还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