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路生

“南霸天，你跑不了啦，尝尝奴才的子弹吧，呯！呯！呯！”

说这句话的，是电影《红色娘子军》中吴琼花的扮演者祝希娟老师，她举着一把木质手枪，向站她面前的南霸天扮演者陈强老师说道。陈老反应很快，立马佯装成中弹状，右手捂着左臂膀，说，“是琼花，快逃！”引起了大家的哈哈大笑。

这是1995年4月6日，中国海南岛国际椰子节琼海主会场上发生的有趣一幕，祝希娟和陈强应邀回红色娘子军故乡参加庆典活动。

临来海南前夕，陈老心里有点纠结：我到红色娘子军故乡参加活动，坐在主席台上，会不会有人给我扔鸡蛋呢？他的担心有道理，他曾在《白毛女》中扮演黄世仁，因入戏太深，在某地参加活动时，被观众认了出来，向他扔过鸡蛋。为了有备无患，那天，他坐在主席台上，用杂志般大的节目单挡住了大半个脸。旁人问他，他含蓄地说：“海南的太阳有点辣。”但是，他完全是虚惊一场。当主持人向观众介绍他这位贵宾时，台下掌声雷动，一名少女还走上去，向他献花呢。

陈强老师的光临，为这个活动增添了名家的品牌效应，大家都以异常欣喜的眼光打量着他：头顶光滑，锃亮出了一片雪地般的白光，余下的那些半白半黑的头发，安安稳稳的向耳后边拢聚了，耳朵如两片海螺壳，鹰钩鼻，半稀疏半黑白的胡子蛰伏在上唇边，一动未动，戴一副茶色眼镜，眼镜腿子两边垂着淡黄色绳儿，穿一条白色长袖衫衣，系上红棕色领带，精神焕发，没有一点儿南霸天的阴险与狡狤，倒像位面目慈善、和蔼可亲的邻居大伯。他左边坐的是祝希娟，右边坐的是红色娘子军连指导员王时香。电影《红色娘子军》的主角和反角，与生活中真实的娘子军坐在一起出席盛典，成为了椰子节琼海主会场上的最大新闻。

庆典仪式结束后，陈强老师与王时香、欧花、陈宗琪等坐在一起交流。时香直呼：打倒南霸天！陈强也哈哈大笑地举手直呼：打倒南霸天！欧花则轻捶陈老的臂膀，说：“你把南霸天给演活了。”陈强老师微笑地作揖道：“是你们创造的娘子军历史，激发了我的灵感。我倒应该谢谢你们！”陈强老师一一拉着王时香她们的手，问寒问暖，还说：“如上北京，找我！”

“万泉河水清又清……”主会场前面就是波澜不惊却柔情万丈的万泉河，陈强老师和祝希娟老师轻哼着歌儿，与王时香们一起登上游船，畅游万泉河。游船逆流而上，至椰子寨河段，王时香告诉他：“那左岸边重重椰林掩映下，就是琼崖纵队诞生和椰子寨战斗发生的地方。”陈强老师望着椰子寨方向，问：“椰子寨村里有南霸天吗？”王时香说，“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我们都受到‘南霸天’式人物的欺凌，幸好我们和琼崖部队一起，歼灭了好多个‘南霸天’。但是，还漏掉了一个。”

王时香朝陈强老师眨了一下眼睛，众人也神秘一笑。陈强老师明白了什么，但他下一个动作却吓倒了众人。只见他站在船头，双手伸向前方，低头微躬身，扑通一声，跳进了万泉河，几乎同时，他说：“我南霸天被红军赶下河了！”原来，陈老身体硬朗，在北京喜冬泳，来到了四季如春的万泉河，他喜不自禁，干脆来个意外之举。他在水中扑腾着，时而蛙泳，时而仰泳。有几位男子跳入水中，怕他有个三长两短。他说：“没事儿。”他呛了几口水，干脆吞下，兴奋地说：“万泉河水，真甜！”

午时，陈老一行在琼海宾馆吃饭，桌上有海南名肴白斩嘉积鸭。陈老说：“当年，拍电影时就吃过嘉积鸭，它的佐料非常特别，蒜头、金桔汁、姜丝混在一起，蘸着吃得真香。”他连吃了三块，还为王时香夹上一块。祝希娟老师也举筷夹鸭肉，吃得津津有味。电影中，南霸天在他的南府宴请深入虎穴的洪常青，吴琼花则在南府外围侦察敌情。陈强老师万万没有想到，36年后，他竟然在红色娘子军的故乡作客，并与生活中的女性“洪常青”王时香共进饭局，这算是段非常特殊的巧遇了。

饭后出来，宾馆外面已有无数粉丝围了上来，纷纷要求与陈强老师合影留念，陈老师说，我是电影中的坏蛋，不行吧。众人齐答：您是生活中的好人，我们喜欢您！有许多人拿着《红色娘子军》连环画，恭请他签名。他说：“你们先请祝老师签名了，我再签才妥当。”众人顺从后，他才在几十本连环画册上，郑重签上他的“南霸天”大名。

离开琼海前夕，陈老师和祝希娟老师一同瞻仰了红色娘子军塑像，并献上一束鲜花。陈老师肃立塑像前，行了举手礼，向那个年代里的巾帼英雄致敬。

三年后，王时香和黄墩英等三位娘子军应邀上京，参加八一建军节活动。陈强老师得悉后，与王时香们在京见了面，彼此相逢，自有言不尽的欢欣。他和王时香们在天安门的合影照片，一直挂在他的床前。每一天，他都默默地张望着这张照片出神，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