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冬梅

我用餐的饭堂附近，有一个橙色琉璃瓦顶的古式小亭子，旁边是一个200多平方米大的人工园林池塘，里面养了很多大大小小色彩斑斓的锦鲤。池塘里建有弯弯曲曲的水上九曲桥，池塘的水是半透明的浅绿色，上面漂浮着一些红色睡莲。周围树木繁茂，环境十分幽静。

有一段时间，我在饭堂吃好晚饭，喜欢带着一些平时放在随身包里的饼干之类小零食，走到小亭子里，给池塘里的锦鲤投食。看着五彩斑斓的锦鲤在水里快活地抢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夏天的一个傍晚，我喂完锦鲤，准备回家时，一只不知名的鸟儿躲在池塘边茂密的树冠里，突然向池塘猛地一个俯冲，当时只见一团黑影飞箭似的从池塘水面掠过，一眨眼功夫，鸟儿已衔着一条小锦锂飞远，在青色天空中迅速远成一团模糊的灰色影子。再看看其掠过之处，只留下一圈一圈荡开的绿色波纹。整个过程几乎悄无声息。附近的池水里，有许多小锦鲤在慢慢地游动，好象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似的，难道它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想起来，有一次偶遇管理池塘的工人，她说池塘里的锦鲤越来越少了，当问及原因时，她却只是一脸懵逼摇摇头说不知道。现在，我终于知道锦鲤因何越来越少了。

在小亭子和九曲桥那朱红色的围栏上，洒满了好多白色的鸟屎，星星点点的，由此可知，这里的鸟儿不少。没有人来的时候，它们便绕着池塘，捕猎锦鲤大摆鱼宴。这狡黠的鸟！我看着周围枝繁叶茂的大树出神，间或从枝叶间传出几声啁啾，但却看不见鸟在哪里。

锦鲤们到底知不知道，它们的许多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失踪，是因为被鸟抓走吃掉了？它们会不会提高警惕，尽量不在水面附近游动？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锦鲤们记得一件事，即每天傍晚将近7点时，我会给它们定点投食。

定时段给锦鲤投食，并非刻意为之，而是按照饭堂的用餐时间安排，我吃好了晚饭，时间就到了6点多，再散步到小亭子，就差不多7点了。

最初开始投食的四天，我坐在小亭子正中方向的长石凳上，朝其下方的池水中投了一颗小圆珠般的旺仔饼干，看着白白胖胖的小饼干在平静无鱼的池水中悠悠下沉，这时一条偶然路过的锦鲤发现了它，便将小饼干美美地吞食了。其它锦鲤闻风而至，我赶紧再投，不一会，眼前的池中便聚集了几十条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锦鲤。

大概到第五天，傍晚6点多时，我刚走到小亭子，就看见那些大小锦鲤已经成群结队地在我固定投食的那块水域游来游去等候了。接下来的几天同样如此，锦鲤们傍晚6点多便等候在老地方，就象宠物小狗小猫衔着饭碗每天定时等候铲屎官开饭一样。

重复性刺激形成记忆，对小狗小猫有效，对于锦鲤同样有效。我这一个不经意的投食，印证了一个事实：以往“鱼的记忆只有7秒”的说法是错误的，鱼的记忆不只有7秒。只要施以重复性刺激，将每天定时定点投食行为持续下去，锦鲤鱼们会对投食的相关信息形成牢固记忆，它们就会在每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等候我来投食。它们的记忆时间长短能用“天”来计算。甚至，极有可能锦鲤们会长久地记得这件事惰，只有当投食行为不再持续，它们才逐渐放弃守候。

锦鲤们既不会著书立传，写某年某月某人每天傍晚时分来到小亭子洒“饼干雨”，善哉！今天是旺仔饼干，哪天是字母饼干，哪天又是水泡饼干……它们也不会开口说：“嗨！你好投食官”。它们只是每天沿着熟悉的水路定时来此守候，默默地、欢快地游来游去，接受我的投食，用行动表明：它们记得。

令人不解的是，锦鲤们既没有小闹钟，也不会玩手机，它们是如何精准地判断时间，每天同一时间段来到同一地点等候投食的呢？难道它们自带报时器吗？还是它们也会象古人那样观测日影看时间？那阴天下雨怎么看呢？这真是个奇妙的问题，就留给科学家们来解答吧。此时此刻，我只做一个快乐的投食官就够了。

看啊，在那浅绿色池水中游动着多么美丽的锦鲤！有的浑身红得似一团火焰，有的红白相间像身上纹了一幅《红梅傲雪》画，有的似一只金黄金黄的游动柠檬，有的黑白棕三色混搭像只下蛋的花母鸡……当我将小饼干向它们所在的池水中投去时，火焰、红梅傲雪画、柠檬和花母鸡们就欢腾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