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路生
哑巴女嫁给冰支啊以后,给他生下双胞胎,冰支啊乐得又蹦又跳,他抱着一对儿女,整天笑呵呵的。可是,有一天傍晚,冰支啊卖冰棍归来,却愁死了。
客厅坐着一位老太婆,头发凌乱,眼光呆滞,手拿一块地瓜,皮也不剥,张嘴就吃。“你是谁呀?”冰支啊问。老太婆未语。“她是我妈。”哑巴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向老公打着手语,说:“快叫妈。”冰支啊这才明白,老太婆是自已的丈母娘,可他从未见过。
原来,哑巴女九岁那年,她母亲悄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再未回来过,她听父亲说,母亲改嫁了,她嫌家贫,日子不好过。那些年,她家穷得家徒四壁,锅里经常断米,只好啃地瓜,肚子拉稀的戏码经常发生。嫁给冰支啊后,日子渐渐好了起来,但如今意外的来了位岳母,冰支啊心里开始发愁了。
哑巴女是今天上墟买酱油时发现了母亲,她沿街讨吃,衣着褴褛。她走到哑巴女跟前,伸手讨零花钱,哑巴女给她一毛钱,欲转身离去,却回头再看,此女人在自已的印象中似曾相识。哑巴女撩起她的头发,见她耳后有一淡褐色的胎记,立即明白了,她是自己走失多年的母亲。哑巴女跟冰支啊商量,她要照顾母亲一辈子,冰支啊点头同意,可心里还是有些许纠结的,毕竟,新增了个人,一家五口的口粮明显多了一份负担。哑巴女打着手语说,老公,有我在,别愁。
日月流转中,很快到了1978年。哑巴女上山开荒,种上了橡胶、槟榔等30余亩热带经济作物,冰支啊也上山与哑巴女同吃同劳动,一对儿女由母亲照顾,上了小学六年级。只有偶尔下山,冰支啊才重操旧业,晚上跑进乡村戏场,卖冰棍。山上山蚂蝗多,稍不注意,中招是百分之百的概率,但哑巴女不怕,抖落衣服上的蚂蝗,用肥皂水注在正趴她腿上吸血的蚂蝗身上,蚂蝗便纷纷脱落。只要在山中行走,哑巴女就得做好各项防备,但无论准备得如何周全,山蚂蝗偷袭她的事还是天天发生,她早已习惯了,这都是小事。要命的是野猪经常光顾她的地盘,咬毁了一大半的橡胶苗和槟榔苗,有时候,她在东边胶园赶野猪,西边的槟榔园又进来了野猪,一整天就为此事忙得不可开交,误了她的正事。
有一天,她下山,从家里拿出一根长木和钢管,捣鼓出一支火药枪。冰支啊惊了,说,要杀人么?她未语。冰支啊说,他要报官。哑巴女用枪指着他胸脯,摇摇头,冰支啊明白她的意思:别报官。第二天,她背回一头野猪,第三天,又背回一头野猪。后来的情形是,卖野猪肉成了哑巴女的主要经济来源。
可冰支啊却怕了,又说要报官。哑巴女捶了他的肩膀,又咬了他的手,他手上显出10个深坑的牙印。大约过了一个星期,镇派出所的人来了,没收了哑巴女的枪,还在那里给她上了半个月的政治课。哑巴女知道了冰支啊报官的事,回来后未与他再打手语,她恨透了冰支啊。可是一个月后发生了一件事,她又原谅了他。
那天,他上山,求和,哑巴女不理睬他,将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到了晚上,冰支啊想给她暖窝,她撅起嘴巴,长腿一抬,用力踢中他的屁股,将他踢得一步一踉跄,令他到别的棚窝睡觉去。谁知到了半夜,哑巴女被一声音惊醒,侧耳细听,好像是冰支啊的声音。她心怵了,赶紧起身,直奔棚窝,一看,哗,冰支啊左脚盘鲜血淋漓,原是野山猪偷袭了他。哑巴女心疼极了,拿出降真香粉,为他止了血,末了,她趴在他身上,哭了。
为防野猪之患,哑巴女想出一计,决定在槟榔园和橡胶园四周,开挖条大沟,以阻隔野猪入园的侵扰。说干就干,哑巴女撸起袖子,抡起锄头,开始了她创业中的又一次高潮。天气太热,她不怕,干得满头大汗,衣衫全湿透了,她歇一歇,喝些茶水,双手一拍,又开挖了。土层是砂质地,一锄挖下去,锄肉仅进土层五六公分,双手却震颤得起了血泡。她粗略包扎,抹抹汗,又抡起锄头干了起来。就这样一直干了三年半,哑巴女硬是在槟榔园和橡胶园的四周,开挖出一条宽一米六、深一米二的沟渠,总长达三千余米。
在那段日子里,哑巴女被烈日晒黑了,皮肤脱了一层又一层,人也瘦了几圈,但她从未在冰支啊面前叹过一声苦与累,野猪也由此却步了。晚上,冰支啊抱着哑巴女,吻了又吻,连声称赞:“好老婆就是这样的。”哑巴女比划着手语,说:“你嘴巴里有糖水,把我灌晕了。”
村人要买槟榔苗,哑巴女培育了几千株,可碰上天冷了,连续一个月都下毛毛雨,哑巴女担心槟榔苗受冻,便在夜里点起十几簇篝火,为苗子取暖。槟榔苗卖出去了,哑巴女仅收半价,村人称赞她是活雷锋,她比划手语,说:“我不是雷锋,我只盼众位乡亲早日与我一样,共同走上脱贫致富之路。”村人没有种植槟榔的管理经验,哑巴女手把手地教,村民们上百亩的槟榔园,有段日子倒成了她天天光顾的“教学课堂”。
有一天,哑巴女下山归来,冰支啊见到她,当面就骂了一句:“你着魔了,只专心关注别人的槟榔园,倒把自己的娘亲给忘了。”
原来是母亲感冒了。为此事她内疚了许久,她带母亲上医院,作了全面检查,不料却查出了绝症。母亲留院期间,她天天陪伴在母亲身边,那天晚上,母亲告诉哑巴女,说,她是被一件事给气病的。哑巴女比划着手语,问:“什么事?”母亲说:“有一个人肠头肥了……”她望着哑巴女的脸色,欲言又止。哑巴女默默地拉着母亲的手,唯有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母爱的温暖和幸福。可这种温暖和幸福太短暂了,三个月后,母亲在她的恸哭中无奈地离开了她。
几十年来,哑巴女为了家庭的幸福付出了巨大的心血,生活也日益丰盈了起来。特别是今年以来,槟榔的收购价格一路看涨,从初始每斤8元起跳到目前的每斤21元,单这项收入,哑巴女就净赚近百万元。冰支啊笑得合不拢嘴,眼色迷迷,衣着新鲜,几乎天天上嘉积逛逛,家里的正事由哑巴女全揽了下来。哑巴女美滋滋地想,明年开春再建一栋新楼。
想不到有一天下午,镇派出所又来人了,是位新上任的所长,姓黄。哑巴女连连摇头,比划着手势,说:“我没有藏火药枪啊,我没有……”黄所长说:“你多虑了。我来的目的是想告诉你,冰支啊昨天去找卖婬女,被我们抓到了。”哑巴女惊讶中,跟着黄所长到了派出所,交了500元罚金,将她的男人领回家。
一个月后的同一天,哑巴女的儿子结婚,婚宴百席,宾朋如云,冰支啊却与她离了婚。哑巴女哭着劝他别离婚,冰支啊冷了她一眼,搀着那位妖艳的年轻女子的手,一齐钻进一辆崭新的轿车里,嘻嘻哈哈地开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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