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 惠

赶在农历新年来临之前，我带着放寒假的儿子一起屋里屋外大扫除，突然远远的传来一阵鞭炮声，让儿子兴奋不已，他的小嘴吧唧吧唧不停地问我有关过年的事情。儿子期盼过年的样子，像极了儿时的自己，那个时候的我不也曾对农历新年的到来充满着许多渴望和幻想吗？

穿新衣、放鞭炮、压岁钱……那些年，我们对春节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期盼，过春节似乎也是最快乐的一件事。回望小时候在农村过年，感觉真的很美好。物质上虽不如现今丰富，但快乐丝毫不会少。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每逢过年，雨就开始飘飘扬扬地洒落下来，天气比平常要寒冷得多，村里的道路会变得泥泞不堪，这给过年期间走家串户去亲戚家拜年的大人们添了不少麻烦。可是，我们小孩子才不管那么多，屁颠屁颠地跟在大人的后面，开开心心地去讨要压岁钱。

拿到压岁钱后，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到村里的小卖部去买鞭炮。我比较羡慕那些胆大的男孩子们，因为他们敢用手捏着鞭炮放，也不捂耳朵。一个个大的小的长的短的鞭炮，在他们手上噼噼啪啪炸开来，惹得围观的孩子兴高采烈，拍手叫好。我胆小，只能玩那种扔在地上就响、跟小拇指一样大的小土炮，也很满足和欢喜。虽然土炮那么小，有的经常还只是一个炮壳，但它带给我的快乐是无法比拟的，那就是过年的滋味。还有一种烟花是我喜欢的——长长的柄握在手上，点燃烟花后，或快或慢地左划圈，右划圈，看那些亮晶晶的、温暖的小火花围成一个圆，又嗤啦嗤啦地飞溅开去，散落下点点明亮的小火星。稍大一些时，我喜欢看飞到空中炸开成形状颜色各异的烟花。各种烟花或旋转，或怒放，或蜿蜒，或腾飞，或吐蕊，色彩缤纷，引来叫声连片，渲染出新年欢腾、喜庆、祥和的氛围。

记得有一年，大年三十的晚上，吃过年夜饭，妈妈和婶婶便凑一块，在简陋的厨房内炒过年要吃的瓜子。她们一人在土灶前添柴火，一人弓背立着炒瓜子，边炒边家长里短地聊着、笑着，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看着。她们的欢声笑语不知不觉将屋外潮湿雨天带来的一股股寒意冲淡了，土灶里的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让屋内的人身心都是暖烘烘的。那场景，那氛围，我一辈子难忘。

除夕，自然是要熬夜的。我们年纪小，爸妈让我们早早睡下，直到持续不断的鞭炮声把我们吵醒。顿时没了困意，我立马溜下床，穿上妈妈给准备好的新衣新裤新鞋子，再往兜里揣上几颗糖果、几包饼干或一把瓜子，溜出门去到处疯，找地方放炮仗，嘴里嗑着瓜子，去找玩伴儿，互相串门。那时都是瓦房，推开任何一扇房门，都有笑脸相迎，都有家的温暖。这家给一把糖果塞进口袋，那家给一把花生握在手里。吃不过来，就那么拿着，耳边是乡语乡音，眼里是高兴的笑脸，手心里裤兜里是满满的长辈的爱。每当这个时候，孩子们小脸上的那种喜悦是从心里溢出来的。对我来说，这一天可以回味一整年，并在回味中期盼下一个农历新年的到来。

大人们放完鞭炮，发完压岁钱，都围坐在桌旁，吃着点心，谈笑风生，其乐融融。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情景，让我如今回忆起来都觉得十分温馨美好。时光倏忽，说来，那都是三十余年前的事儿。现在，人还是一张嘴、一双眼，可过年的味道已大有不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对春节的这些期盼逐渐消失了，新衣服可以随时穿了，要压岁钱的专利也逐渐消失，鞭炮的魅力也已褪去……年味儿越来越淡了，几乎每个人都这么说。

而身处异乡的人们，总有种缺少依靠的感觉，就好像在别人屋檐下生活一样拘束和小心。因为情感饥渴，所以回家过年就变成了一件很期待的事。与亲人相聚，感受那种浓浓的亲情与温暖，这是最美好的事，也是最幸福的事。人活着，无论什么方式，如何选择，追根到底还是希望亲人和睦、幸福、平安。至上的是亲情，而不是物质。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无论一个人身在何方，路途多远，回家过年的渴望都是一样的。在衣食无忧的今天，亲人的团聚已不在乎吃得如何，穿得怎样，而是内心情感上的获得和满足，“血浓于水”应有的亲睦和凝聚力。春节不仅仅是一个传统节日，而是蕴含着很多美好的元素，是世代传承，永远也不会淡化的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