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荒漠

发布日期:2021-03-11 来源: 分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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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浩勇


天色微白的时候,一阵铺天盖地的沙浪涌起,迷茫的沙漠里风走沙飞,远方朦胧的地平线一点一点地浮出晨光,泛着红鲤般的波浪。终于熬到天亮了,他已在大漠的荒滩里整整跋涉了一个通宵夜。

他惊魂未定,不敢怠懒松下一口气。他回望身后,那两粒一通夜闪动的绿光,随着夜幕退去,赫然变成了一只大野狼。那是一只饿急了的野狼,整整一夜,他一直被它撵着四处乱跑,却鬼魂一般始终不能摆脱。眼下,天已大亮,可看上去野狼也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还在亦步亦趋地尾随不已,他心里不由的又掠过一阵慌乱的恐惧和无助的绝望。

昨天晌午,他为了寻找沙漠上那片传说中神奇的绿洲,离开了同行的驼队。他酷爱摄影,太需要一张好作品了。一路上,他随地质勘探驼队深入沙漠荒丘,一连走过了几块绿茵绿洲,拍了不少旖旎独到的照片,可他觉得都很俗套,这样的作品很难拿得出手,更遑论能够在全国大奖赛上拿一等奖了。他早已决计冒一次险,而且把冒险的仅剩希望寄托在此次沙漠之行上。于是他提出,自己绕道独行,傍晚时再赶回预定的宿营地与大伙儿会合。有好几个人都劝他,说那样太危险了,要出人命,不是闹着玩的。但他一意孤行,没人能拗得过他。最后,他脸上带着自信,还藏着那么一点私心,趁着一个静寂的午天,不与大伙儿作别,独自一个人离开了驼队。

一个个沙丘一道道沙梁,虽说大小高低有别,可连绵不绝,没有尽头,看上去好像又没有什么不同,找不到一丁儿标的物,稍一不慎就会迷失方向,但他一点也不担心。他在陆战旅待过五年,野外生存的本事还是有的。他拿出指南针,定好空间方位。驼队走的是延绵外直线,他打算依照驼队的路线游走一个弯曲的小半圆。他想,只要腿脚够勤快,傍晚就能赶回宿营地,正好吃上大伙儿刚刚做好的热腾的晚餐。

每攀爬一道沙梁,他心里都怀着小小的激动,总以为一站到沙脊上,那块传说中迷人的绿洲就会扑入眼帘,但每次都让他兀然失望。不过,他有足够的耐性,提醒自己不能气馁,又把新希望寄托在下一道沙梁之后。放眼望去,沙丘连绵起伏,如天上滚落的大块云朵;沙梁脊线清淅流畅而明快,简直是鬼斧神匠,巧夺天工。但他的目的不是来观赏景致,而是来寻找海市蜃楼般迷人的绿洲。从晌午开始,他就这样拼力地走啊走,一直没有停下脚步,有些焦急,满脑子都是点线面的交错。等到觉得肚子有些空饿了,才蓦然发现,自己已经远离预定的路线,前路迷茫,归途无辙。

当他意识到走回宿营地与大伙儿会合是不可能的时候,太阳快要下山了,西天现出大片火烧云,红霞似火,烧得他心里焦躁不已。他只好准备着独自一个人在沙漠里过夜的打算。摸向腰间,那块馕还在;水壶呢,却是轻飘飘的,这简直要命,他骤然心慌起来。记得晌午与驼队分别前可是把水壶灌得满满的,这一趟走过来好像也不怎么喝,壶里的水怎么就没了呢?他觉得不可思议,又使劲地将水壶摇了摇,这才从壶底传出几声轻轻响动,沙啦沙啦啦,如管弦幽咽,似奄奄一息,那是最后的一口水了。

夜幕灰暗下来了。他知道最要紧的是尽快做起一个火堆,沙漠里昼夜温差大,夜里气温低,若没有一堆火,恐怕很难熬过去。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些枯萎的干草。不过,干草除了用于生火,对火堆的作用不大。他又到更远的地方去,想办法寻找枯枝干木。东一点拢,西一点凑,干木枯枝还能搜集到一团小堆的模样,但还不够,可他在不经意中翻出了一根白骨,十分惊悚,心里浮上了一层阴影,便停下了脚步。

火堆架起来后,夜幕随即降临,天空如一张灰色的网,笼罩着失却边际的沙漠,笼罩着他的孤寂的心。他明白眼下还不能生火,那堆柴火不多,能烧上两三个小时就不错了,只能等到差不多半夜的时候,气温变得更低,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才能生火。他看着没有点燃的火堆,一时没事伸了个懒腰,对广漠的荒漠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随后便掏出烟盒,静静地坐着抽烟。四周黑黢黢的,天空零碎的星光闪烁,风从远方像飞絮吹来,时不时有细碎沙子飞起来打在脸上。

想点愉快的事情吧,这个夜晚或许很难熬。退役后,他进了一家广告创意设计公司,认识了做文案的姑娘杨柳。杨柳清新靓丽,开朗活泼,睁着大大的眼睛听着他讲陆战队的故事,新鲜好奇让她一惊一乍,咯咯咯笑起来像清脆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就敲开了他的心门。他曾经愉快的事就是杨柳过生日。那次在酒吧,他和杨柳两个人拼歌,输了就喝一罐啤酒。他满肚子的军歌,杨柳哪里是对手,喝得酩酊大醉。送杨柳回住处,杨柳不让打车,非要他背她回家。杨柳的脸贴在他的脖后,呼出的气息暖暖的痒痒的,在他脸前漫游。开心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公司里一个搞摄影的白脸喜欢上了杨柳,穷追不舍。白脸有自己的特长,摄影拿过全国的奖,给杨柳拍出的照片就是和别人的不一样。白脸带着杨柳去釆访采风,在一次采风中,白脸钻进了杨柳的帐篷。他结结实实地给了白脸一拳,离开了公司。白脸捂住红肿的脸哭着喊:杨柳喜欢我,有本事,你也拿一个全国的奖!他还真的就背起了相机。他不服气,他当过陆战队员的双眼还能寻找不到大自然灵动美丽的画面。

离开了创意设计公司,他摄影的技术提高很快,他的摄影作品也大大小小得过几个奖,可就是没有拿到全国的奖。他不服气,为了这次全国的摄影大赛,为了自己的那么点自尊和虚荣,竟然将自己陷入了命悬一线的窘境,是不是有点过于意气用事了呢?

那张小脸确实长得好看,特别是那两只迷人的大眼睛,眨睒之间,能放出电光火石,勾魂摄魄。现在不同了,他讨厌那张小脸,不愿意看见那张小脸,可那张粉红的小脸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挥之不去。咦——她这是怎么啦?脸皮也真够厚的,竟然冲着他笑,还扮起鬼脸来呢。鬼脸嘟了一下又瞬间消失,但那两只眼睛勾勾的还闪着绿光。他打了一下自己的脸,以为那是幻觉,可那两点绿光依然闪现。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蓦然一惊,呼地一下站起身来,拿起手电筒照过去。果然没错,真是一只沙漠里的苍狼!就在离他不远的沙脊下陷线的地方坐着,昂起头死死地睨盯过来。一种比黑暗更加不祥的恐怖袭上心头,他环顾四野,还好,那只是一只孤狼。他望着漆黑的夜空,失落失意让他叹气,心里恐慌几近绝望。

他两眼紧盯着那两粒在暗夜里浮动的绿光,从身上掏出锐利的刀子,紧紧地握在手里,心想,如果孤狼冲过来,那就拼了!有了向死而生的决心,可对峙之下,他记起,野狼惧火,为什么不把火堆点燃起来呢?可伸手摸口袋,却找不着打火机;把身上的口袋都摸遍了,还是找不着,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在记忆里搜索了一遍,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弄丢了打火机,就在他陷入绝望的时候,忽然记起,刚才还在抽烟呢!他把手电筒的灯光收回来,一低头,打火机就在脚下。那一刻,他喜极若狂。

火堆燃烧起来了,熊熊的火光隔开黑暗,画出一个透亮的圆圈,他像唐僧一样规规矩矩地坐在孙悟空划好的那个亮圈里。不远处,那只野狼并没有逃遁离去。他知道野狼不会冲过来,自己只要守着这个火堆,暂时应该是安全的。这时,肠胃里一阵咕咕叫,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过晚饭呢。他把那个馕摸出来,却又觉得没什么胃口,犹豫了一下又塞回兜里。口干得热厉,嗓子里像火冒一般,现在更需要的是解渴,但他清楚,水壶里就剩那么一两口水了,喝完就没有了,应该留到最后的紧要关头。野狼还在前面不远处坐着,不肯离去,始终是个威胁。他有些后悔了,真不该不听大伙儿的劝告。再次看向狼时,那两点浮动的绿光沉下去了,但狼狗一样的形状还是依稀可辨,野狼或许在假装睡觉迷惑自己。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要学聊斋里那个屠夫,暴起以刀击狼首,再数刀毙之,彻底解除威胁。当然,他心里很清楚,大漠旷野,又是漆黑一片,这样做几乎没有一点胜算,徒劳无益,那不过只是心里想象过把瘾罢了。

火堆驱除了寒气,但奔波的疲倦让睡意袭来,不由一阵迷糊就打了个盹,其实也就那么一个瞬间,猛然醒来,大吃一惊。他警告自己,一定要挺住,不能睡,野狼还在不远处惦记着晚餐呢,一睡过去就没命了。每过一会,他就往火堆里添一点柴火,不能让火堆灭了,但也不能烧得过旺,希望能够坚持到天亮。可是,备用的柴火不多,眼看着柴火一点一点地减少,当最后一手抓空时,他心里咯噔一下,抬手借着火光看表,还只是过了午夜,离天亮还差得远呢!

火焰慢慢地熄灭,最后那一点余烬也灰飞烟灭了,那两点绿光马上变得闪亮起来。他感到心灰意冷,心想,就让这大漠深处再多一堆白骨吧。可是,野狼还是原地不动,这让他感到惊讶。它是不是还在等待机会?他猜不透,但打定主意,那就熬着吧,它不动自己也不动。寒风吹彻,气温在下降,没有了火堆,他冻得周身打起寒战。不到半个时辰,他发现双脚麻木,有些机械,像是失却了灵便的感觉;手也变得僵硬起来,伸展不听使唤,不行,得起来走动走动。可是,他刚站起来走两步,野狼也站起身子,像是要冲过来的样子,吓得他拔腿就跑。跑开有相当一段距离后,回头一看,没了那两点绿光,他估计是摆脱了,就停下来喘口气,但只一会儿,那两点绿光又撵了上来,于是他又继续往前跑。连续几次之后,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了,便停下来,打算与野狼决一死战,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奇怪的是,那两点绿光也停下不动了,他就断定,野狼不是饿坏了,就是身上有伤痛,总之野狼或许没力与他一搏了,否则早冲上来把他撕了。它在和我较劲呢,我倒下的那一刻,就是命绝之时。这样一想,他决计改变策略,不再没命地奔跑,而是走走停停,尽可能保持体能,希望能够坚持到天亮。整整一个通夜,在大漠深处,他慌不择路,四处乱蹿,就在几乎要崩溃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东边那片红鲤般的波浪。

天亮了。他终于看得很清楚了,野狼躯身大得吓人,却是瘦骨嶙峋,脊梁的骨节突起,干瘪的肚皮几乎贴在沙土上,长长的舌头吐在外面,步履艰难,时不时地还浑身抽搐一下,他甚至似乎能听到它粗重的喘气声。这是一只垂死挣扎的野狼,那模样看上去已经不堪一击,他又生出了那个念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解决这个缠人的麻烦。可是他又发现,自己其实也是疲惫得软绵绵的,浑身上下力气全虚。还是不要去招惹野狼,它爱跟就跟着吧,谁坚持到最后谁就会胜利。

太阳很刺眼,炽热的阳光炙烤着沙漠,他没吃没喝,体力消失得很快。他蠕动着苦涩僵硬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上迭透的血泡,又拍打一通身上的沙粒,就好像整装待发,又要开始新的征程一样。

再次回头看,野狼越来越落在后面了,他估计再坚持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甩掉这个威胁。脚步踩在黄沙上,软绵绵的很费力,但他还是坚定地往前走。突然,后面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他惊悚回头,蓦然看到,野狼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仰头向天,躯身抽搐,像是马上就要凶扑过来的样子。他搞不清楚野狼是什么时候冲过来的,一时手忙脚乱,来不及考虑周详怎样应对,却最后发现,自己不过是虚惊一场。野狼嚎叫一声后,并没有冲过来,而是掉转方向,灰溜溜地往回逃走了。他突然感到身体像垮掉一样坍倒在沙丘上。野狼是不是耍什么花招?待到野狼走远了,心里落定,他便不由地挺直身躯,英雄般地傲立在沙梁上,庆幸自己终于用毅力斗胜了野狼!

然而,他就庆幸了那么一阵子,心里又变得沉重起来。黄沙漫漫,沙梁起伏,沙丘连绵,目之所及,再见不到一个活物,甚至探寻不到草的踪迹,自己该往哪走?在哪才可能找到驼队?他怀念起驼队的日子,大伙儿在一起,有事可以商量,有困难可以互相帮助,现在自己孤零零的,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他倒没觉得有多饿,但渴得厉害,嗓子里烟熏火燎,嘴唇上的血泡粘连生疼,习惯性地抓起水壶,才想起水昨天早就喝光了。他意识到,没水才是现在最大的危险,没有了水,不出一天,自己就会虚脱,然后渴死,变成一堆尸骨。可是,到哪才能找到水呢?迷惘和恐惧中,野狼那一声仰天长嚎仿佛又在耳边回响。野狼为什么要放弃眼前的美餐往回走呢?这是不是兆示着一种不祥?他刚才很清楚地看到,野狼那暴起的骨节、耷拉的肚皮、吐在外面长长的舌头,还有那气喘吁吁的样子,它也渴得不行了,它亟须喝水。它知道水在哪里!他突然醒悟,野狼退却转向是为了寻找生机,那是另一条生路。野狼分明知道再往前走,就是一条伸向沙漠腹地缈无生命的死路。

野狼终于走远,在前面那道沙梁上剩下一个小灰点。不能让它走丢了!他来不及多想,呼地一下站起身来,急忙追去。好不容易爬到沙脊上,他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一下子瘫倒在地。四处寻找目标,目标却消失了,再怎么也找不见了。

他就像一个跟丢了父母的小孩子,在惊慌、恐惧和无助中,一下子没了方寸,东走几步西走几步,不知该往何处去,走来走去都在绕圈子。日上三竿,气温开始回升,他很着急,再这样下去,日光竖射,自己就会像热锅里的蚂蚁,再也走不出去。看来只能赌一把了,结果如何,就交给侥幸和运气吧。回望来路,再看向前方,他估摸野狼大致的去向,犹豫了一会,咬紧牙关,做了最后的决断。

翻过一道又一道沙梁,走了约一个时辰,依然不见野狼的影子。他越来越怀疑走错了方向,但同时心里也很清楚,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不论如何也要硬着劲头走到底,只能心存侥幸,希望眼下的失望只是命运跟自己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或许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尽管如此,他的信心还是受到了影响,步履也变得更加沉重而缓慢。再次翻越一道沙梁的时候,一抹绿色映入眼帘,是芨芨草。芨芨草是大漠里涉跋者的救命圣草,他奔过去,打算嚼些草叶取湿润喉。芨芨草丛里一阵一阵地抖动,不像是风吹的样子,待到走近一看,原来是野狼,它就在这里,正贪婪地咬吃草叶呢。野狼见他走近而来,龇牙咧嘴就要冲过来,吓得他连连后退,但他心里只有欢喜,不再害怕,野狼的行踪就是他走出荒漠的方向。

他呆在一边看着野狼嚼草叶,待到野狼离去后,才走向草丛。草丛只是那么一点点,草叶已被野狼吃光,他只好折草茎刨草根。草茎草根含在嘴里,嚼不出一滴汁液,嗓子得不到滋润,只是勉强能打湿一下口舌。尽管如此,聊胜于无,他还是想多嚼一些,可抬头一看,野狼又走远了。这一次他不敢大意,再不能把野狼跟丢了。

他紧追不舍,野狼走到哪就跟到哪。每次他跟得紧了,狼就掉过头来撵他,张牙舞爪,形目恐怖,他只得又往后退回。但野狼似乎也不想跟他纠缠,往后撵上一阵,又坚定地朝前方走去。几次之后,他就谋上策略了,与野狼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近不远,若即若离,既不能跟丢了,也不要去招惹野狼。在接下来的路程中,野狼走他走,野狼停他也停。有多少回,野狼在沙面上摇摆晃荡,步态踉跄,迷茫地迈步,他也像虚脱一般神情恍惚,晕晕乎乎地在后面走着;又有许几阵子,野狼动身向前奔跑,他也随之打起精神,添紧步伐,死死地跟着不放。他被野狼撵着整整走了一夜,现在又追随着野狼的足迹跋涉了一天。

又是一个夕阳西下,霞光染红了西天。当他翻过一道沙梁时,眼前一亮:沙梁坎下,惊现一片小小的绿洲。绿洲里树林成荫,绿草丛生,还有一汪蓝莹莹的水在夕阳下金光闪烁。那是荒原内流河仅存的一汪清泉。

野狼仿佛忘却了疲惫,撒腿奋蹄飞奔而去,溶化在清泉里。他喜出望外,嘴里一个艰难的吞咽,又狠狠地咬了一下血唇,然后从身上掏出照相机。那奇幻交融的情景,让他仿佛置身于仙境,置身于海市蜃楼。他本能地举起相机,按下了快门。

忽然,一阵熟悉的驼铃响过,昨天同行的地质勘查队出现在前方。这下有救了,他喜极而泣,豆大的泪珠漾出眼眶。在朦胧幻影中,他看见两名地质队员端着长枪瞄准,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那只正在忘情地饮水的野狼。

“不要啊——不要打它,是它救了我……”他撕声喊道。

“没有它——我走不出这荒漠……”他心里惊呼。

“砰——”

“砰——”

他的喊声还没落下,凄厉的枪声已经响起,野狼猝然倒在清泉水边。他一个踉跄,向前扑了一个滚翻,昏倒在漫漫黄沙的荒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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