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覃朝霞

墙上的钟，还在行走着。

四四方方的，木料，深棕色，镂空的中国风，是我喜欢的格调。快七年了，没怎么擦拭，却依然崭新如初。

钟是我店开业的前一天老黑送过来的。那一天的情景我还清晰地记得。黄昏，饭点时间，老黑匆忙带过来。他说怕耽误了我的开业时间，看店里面缺了个钟，所以特意在下班后去钟表行挑了这件礼物。放下钟时他还脸带着歉意，说：“物太轻了，呵呵，将就吧。”看他当时的表情，好像我还责备了他的破费似的。毕竟爱人刚生二胎，生活过得也紧巴，完全没有必要给我买礼物带来。但他的人就如他的皮肤一样真实，和我之间没有太多客套的话，有话就直说了，不搁着藏着。站着聊了两句，又急急忙忙地走了。

就是这么一位总担心有负于友情，处事为人从来不会伤害朋友的人，竟然会半路离场。

夜里，关了灯，它泛着光，时钟分钟一目了然。有时候看着它就会觉得有点庆幸，庆幸还好认识了20多年的老黑有件礼物给我留下。

钟的电池用完了，可以换另外一对，而老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有些时候，和别人谈及我们的友情时，眼中会有泛红，包括和你的家人闲聊时也一样。或许是我太感性，也或许我们都无法接受这么突然的人生变故吧。

钟嘀嗒嘀嗒地转动，针一圈一圈地追赶，日历一页一页地撕下，已然换了五本。想想，五个年头快到了。有时候还会忆起往昔，忆起20多年来我们的友情。

1992年9月1日，上初中的第一天我们就开始有了交集，你我前后桌。黑黑的，瘦高，留着郭富城款的发型，好哼b安的歌，有点像港星梁家辉。成绩一般，但人缘很好。初中三年，每次给喜欢的女生写情书时，老黑都会叫我帮他修改句子或者错别字。以至于他以后的每一段感情的分分合合都会和我诉说，哪怕是出来工作后也如此。家庭的，女友的，同事的，只要遇到烦心事了就会来找我诉说。去河堤边吃着冰棍聊，或者是小茶馆就着花生米聊，反正我负责听就可以了。听完，分析，释然，便各自回家。长时间不联系也不会有陌生的感觉。

直到分合数次后老黑遇到阿妹时，才有了娶妻安定的念头。我才得以轻松，不用再为他的感情之事掺和。当初我还打趣了他：“最好真的是最后一站了，以后不要再和我说你分手的琐事哦。”

各自婚后，我们依然如故，如哥们般聚聚，只不过后来多了你的妻女和我的爱人。坦荡的人没有顾忌，爱人都明理。

记得有一次，你喝多了，带着妻女去我娘家坐着歇息。我就着阿妹的话说了你几句，今不如昔少喝为好，你反而和我吵了起来。过后酒醒了，你爱人说了你的酒后事后，你打来了道歉电话。其实，我怎么会记过呢？那么多年的友情岂是两句话能击垮的么？

爱人身体有恙的日子，只要我一个电话过去，你总会第一时间赶到。不管是半夜还是天微亮，阿妹也从未有半句怨言。

那些年，只要是我的事情，他能帮的总会尽力而为。像家人么？没血缘。像红颜么？没暧昧。所以，这种友情是最值得信赖的。

看似蛮开心的，认识了最值得交往的你，但，又是不开心的，因为你的半途离场。以前你老望着天空，想象老了你女儿买烟酒回来孝敬你的场景。如今，我们只能遥望天空，想像你生活的场景。以后我会告诉你的闺女，让她们好好代替你孝顺你的妻。

安心在另一个世界看世间吧，如果真的有轮回，你可以化蝶来店里停歇停歇。我这花多，黑蝶肯定是你。你离开的这几年，店里也的确有过多次停歇在墙角或者枝头的黑蝶。

是你吧，老黑？

昨晚很压抑，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好久，直至沉沉睡去。我有想起你，想和你说说话，聊聊如今的生活。有压力了，有坎了，就想和你聊聊。不知你的世界还有没有快乐和悲伤？是不是天马行空无比自由？

夜里十点，忽然收到阿龙发来的微信，问我怎么了？他怎么知道我的不开心呢？我只好淡淡地回复了“没事”两字。他过得并不如意，我怎么能去搅动他的悲喜。你懂得我有深藏的境地，就算苦难我也曾有瞒过你。

轻描淡写把你记下，不为惊艳了谁，只为了以后老去，翻开篇目，我能忆起我的人生中有过我们这段值得信赖的不曾忘记的友情，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