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道冠

今天早晨起来，习惯地到孔雀笼舍看看，可是里面已是空空如也，才记起来昨天已经送走了，心中无限牵挂、无限想念。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十年前，在老家盖好房子居住下来，想养几只鸟儿解闷，想起年青时在牛路岭那里的深山密林中见过美丽的白鹇，托了几个朋友，几年都没有找到。前年，锋哥知道以后送来三只小孔雀，半斤重一只，还不分雄雌。“养蓝孔雀更好呢。”他说。

我放它们在十几立方米的笼舍里精心喂养，在里面它们也安乐快活，半年后已经有小母鸡那么大了。哪知天有不测风云，我去美国探亲一个月回来，笼舍里仅剩下一只了，说是一只被雨淋死了，一只不小心让它逃出了笼舍，久不久也会回来跟鸡群一起抢食。剩下的那只，我给它做了遮雨棚，在一米高的树上横挂了一根木棒供它晚上栖息，让它既有阳光又有遮荫，喂它玉米碎、糠皮、菜叶、嫩草，还在笼舍中放了一盆沙子、一盆清水。它一天天长大，两年下来已经亭亭玉立，显露出“女儿身”了，脸颊两侧长出了白色的大斑，头顶上一小撮顶羽，灰白色的喙，炯炯有神的眼睛，从脖子到胸部全都是光泽亮丽的蓝色羽毛。白天、晚上时不时叫一声，低沉的、短暂的“嚇”“嚇”声，听起来很柔和，传得好远。让我惊喜的是一个多月前它竟然下蛋了，隔一天下一个，个头有鹅蛋那么大，雪白色的，形似鸡蛋，一头大一头小。有朋友知道了，让我孵化出来送他两只，可他却不知道那是没有受精的蛋呢。

不久后到屯昌朋友家，聊到养鸟，他炫耀他家养了一只雄孔雀：“三年了，长长的尾羽，开屏起来可漂亮啦！”他说。“我养了一只母的，下蛋啦，可惜那蛋不能孵出崽来……”我用求救的眼光跟他对视，他赶快转过脸去，将话题岔开。我明白了，他心里舍不得。我理解他的心情。回家后，我经常跟他聊孔雀的话题，“你那孔雀养在居民区的中央，鸣叫起来邻居没有意见？”我将了他一军。

不知道是哪个理由起了作用，半个月前，晚上他突然打电话过来：“大公，你来带那只孔雀回去养吧。”我听了大喜过望。公孔雀一带回来，就跟那只母的用喙互相亲吻，显得相当亲热，还发出高亢的、响亮的、尾音长长的“哗哗”声。看到它们相亲相爱的样子，我们也感到欣慰。

第二天雄孔雀就开屏了，只见它体态优美、丹口玄目、颈细胸隆，尾长三尺、绚丽无比、光彩艳人。它开屏后呈扇形，像是近两米大的扇子。头顶那撮羽毛像一把微型扇子，有七八公分高，蓝灰色的。正面看去，身体是半圆形扇子下面的中心。只见它从头到腹部满满的蓝色，油光发亮，非常鲜艳，尾部羽毛有一片两个巴掌大小的金黄色，一圈一圈的，似是铜钱。以那片铜钱为圆心，每隔十来公分有由斑点组成的一圈，那斑点直径有三公分，由四种颜色组成，中间的一点大约铜钱大小，有光泽的深蓝色，第二圈是淡绿色，第三圈是浅灰色，第四圈是淡黄色。从圆心到尾部末梢，有九圈斑点，斑点之间是灰色的羽毛。孔雀开屏时还经常抖动尾部，在笼舍中间慢慢旋转，伴以“哗哗”的叫声。我站在笼舍外面，如痴如醉，像是欣赏一副精美的油画挂幅。

在希腊神话中，孔雀是赫拉女神；在中国和日本，孔雀是优美和才华的体现；对于佛教徒来说，孔雀是神圣的，是“凤凰”的化身。我知道，孔雀开屏是性成熟的表现，它是在求偶。有朋友说，如果能够看到孔雀美丽的开屏，就意味着会有满满的幸福，代表着一种圆满。“你天天都看到美丽的开屏，你必定幸福满满啦！”他说。但愿如此吧，我想。

神奇的是，那只逃出笼舍的孔雀也是母的，它听到公孔雀的召唤后，竟然也回到笼舍的外面，隔着铁丝网想与之亲热，但是一看到我靠近就躲避，甚至飞离。后来我用塑料网将公孔雀隔在里间，打开笼门，外逃的母孔雀很快中计进了笼舍。我也让它进了“婚姻的殿堂”，做了一件成“人”之美的好事了。

半个多月来，我每天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孔雀开屏，它也很配合，在两只雌性面前献媚，经常张开尾羽开屏，让我欣赏个够。可是慢慢地，我出现了视觉疲劳，还没有到笼舍就已经知道开屏起来是啥样子，感觉到一个人欣赏没有意思了，好像一台美妙的歌舞表演，就自己一个观众，很冷清；好像打太极拳，一群人一起玩，兴趣勃勃，一个人早起打太极拳，没有陪伴就没有味道，坚持不下去了。我产生了送它们到游览胜地“胜达农庄”与观众见面的念头。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几个好朋友。听到我的想法后，海口的老郭劝我：“人家想养孔雀都没有机会，也养不好，你家养成功了，多好啊。孔雀是吉祥的象征、权力的象征，千万不能送走的。”万宁的老庞更是急了：“孔雀是百鸟之王，孔雀开屏时绽放出繁花似锦的图案，寓意前程似锦、官运亨通，是吉祥之兆，能够辟邪保平安的。”他在微信里用语音劝我。远在深圳的“老美”也打电话过来：“孔雀雍容大方、姿态优美、美丽端庄，是高尚和雅典的象征，它开屏时绽放出满屏的精彩，代表着满满的幸福，加上头部的白色，代表夫妻感情和谐美好、能够携手白头到老，多好哩！”他说。可是小钟却不同：“送孔雀出去让大家观赏，让它们的价值得到最大的利用，总比你‘金屋藏娇’强多了，显示出你大爱无疆！”她说。

我考虑良久，脑海里有两种声音。一种声音是：我们已经欣赏这么久了，该有的前程、该有的圆满、该有的幸福我们自然都会有的，农庄是我们琼海市孔子学会的传统文化教育基地，每年有数以万计的小朋友到那里开展活动，送去那里可以吸引更多的人，而且农庄的主人待我们非常热情，每年我们不少于十次去那里，想念孔雀了可以去那里看呀。另外一种声音是：将“凤凰”送人，你是傻瓜吗？

两种声音在脑海中不断交替。经过几天的思考，最后还是第一种意见占了上风。想通了，主意一定，马上打电话，让农庄的陈总立马来人来车把它们带走。

昨天傍晚时分，农庄的阿标和阿军开车来了。我心中虽有一万个不舍，还是热情地帮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孔雀用纸箱包装好，目送他们离开。

远去的商务车消失在林丛村的道路上很久了，我还站在路中央，久久不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