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际峰

两千年前，晋国上大夫俞伯牙与樵夫钟子期，以音乐为缘结交为兄弟，留下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凄美故事。后人说起知音，谈起知才、爱才和用才，常常提到俞伯牙，激赞他爱才至深、不摆架子的美德。

春秋战国时期，晋国上大夫俞伯牙奉晋主之命前到楚国修好，忙完了公事，借机回乡省亲。楚王命水师拨两只大船送行。

这天，正值中秋，俞伯牙在随从的簇拥下，张一片风帆，凌千层碧浪，一路春风得意，看不尽那遥山之胜、近水澄清。行到汉阳江口，忽然乌云笼罩田野，电鞭划破长空，狂风掀起巨浪，前行困难重重。无奈之下，俞伯牙只得船泊崖下，躲避风雨。为了打发寂寞，俞伯牙命童子焚香，搬来瑶琴，抚起一曲，以遣旅途劳顿。悠悠琴音令四野为之侧耳。万万没有想到，一曲未终，只听琴弦“刮喇”一声断了。俞伯牙大惊：“莫非有人盗听抚琴？”于是，命随从上崖搜检。当时，听到岸上有人答话：“舟中大人，不必见疑，听琴者并非盗人，只因打柴归晚，避雨于崖下，听到大人弹琴，略作驻足，少住听琴。”俞伯牙笑道：“山野樵夫，也敢称听琴二字。”没想到，那樵夫在崖上高声说道：“大人出言谬矣！岂不闻‘十室之邑，必有忠信’，‘门内有君子，门外君子至’。”俞伯牙见他出言不俗，回嗔作喜道：“既是听琴者，你可知道适才所弹何曲？”樵夫说道：“大人适才弹的孔仲尼叹颜回之音。”

俞伯牙闻之大喜道：“先生果非俗士。”隔崖窎远，难以答话，于是，命从人把樵夫请上船来。好个樵夫，见了俞伯牙这样的大官，只是作了一个揖，却不肯下跪。从人见了有点愠怒。要知道，俞伯牙不仅是乐坛高手，也是一位上国名臣，出门鸣锣开道，朝野敬畏有加。在有些人看来，遇到这样的高官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拍马溜须、阿谀奉承尚犹恐不及，哪见不把这等高官当回事的人。好在俞伯牙有气量，不去计较一个山野村夫的礼数。他决定试一试这个樵夫是否真有过人之处，于是，开口说道：我假如抚琴，足下能闻而知之吗？樵夫也不推辞：“大人试抚琴，小子任心猜度，若猜不着时，大人休见罪。”这樵夫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俞伯牙沉思片刻，将琴一抚，其意在于高山。樵夫赞道：“美哉洋洋乎，大人之意在于高山也。”俞伯牙不答，又凝神一会将琴再鼓，其意在于流水。樵夫赞道：“美哉汤汤乎，志在流水！”俞伯牙大惊，推琴而起，与樵夫施宾主之礼。连声说道：“失敬，失敬！石中有美玉之藏，若以衣貌取人，岂不误了天下贤士！”当问起樵夫世家起居时，方知道樵夫名叫钟子期，以打柴为生。钟子期家道虽贫穷，却宠辱不惊，令俞伯牙愈加敬重。于是，他俩在船上顶礼八拜，结交为兄弟。

话别时，俞伯牙许诺，翌年亲自登门看望钟子期，没想到，当他如期来到钟子期的故乡时，他深爱的这位音乐才子已经不幸病故。听到这个噩耗，俞伯牙如同五雷轰顶，泪如泉涌，当场昏绝过去。当他苏醒过来后，双手举琴，向祭石台上用力一摔，把这架价值连城的古琴摔个粉碎。

俞伯牙缘何对一个身份同他如此悬殊的人如此敬重？因为他知道，人才难得，知音难觅，纵是这样的名琴又能对谁弹呢？

两千年后的今天，人才成为推动社会发展进步的强大动力，越发受到社会重视，企业家重金聘用能人，学校高薪聘请名师，行政事业单位以优厚条件引进专业人才。在许多人的眼里，人才远在天边，遥不可及，求之甚难。其实，许多时候，人才就在身边，“钟子期”那样的怪才说不定就在眼前。只不过你缺乏慧眼，抑或放不下架子罢了。

俞伯牙与钟子期，一个在朝，一个在野；一个官至上国士大夫，一个纯属乡村平民。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里，如此天壤之别的身份，不是基于识才、爱才和敬才，就不可能坐到同一条凳上。对比之下，当今社会也重视人才，很多企业公司也热衷寻找人才求知音，他们确实做了很大的努力，有的还不惜踏破铁鞋千里求贤。这番苦心不能不说是积极的。但在寻找人才的过程中，应该反躬自问的是，在他们的单位，或者就在他们身边，会不会就有“钟子期”？有没有被忽略了的“草根”奇才？钱穆、沈从文都没有上过大学，他们却在大学讲台上与那些名噪一时的大学者比肩。宋宰相晏殊出巡扬州，看到一首好诗，是当地主薄王淇写的，晏殊并不因为王淇地位低下轻视他，还亲自上门与他谈诗。当时，晏殊把自己的诗句上联“无可奈何花落去”提出来，请他续对下联。王淇略加思考，就对以“似曾相识燕归来”。属对工巧自然，宴殊拍手称好。这种例子比比皆是，很多时候，许多人才就是“草根”，就在我们身边。

发现人才，任用人才，关键在于能不能放下架子。架子放下了，抑或你会有新的发现，新的收获。封建时代的士大夫尚能如此，今人能不能把它当作一面镜子？

放下架子，以平常心，看待平常事。你的眼前就会豁然开朗，就能理性地辨才、识才、爱才和用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