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蒙乐生

乡愁，牵联童心，联结青年情愫，连接老年愁思，总是难以忘怀。记忆里的万泉河呀，青山如屏，绿水如镜，鱼跃虾跳，好一幅鱼米之乡的景象。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要数抓巨型鲤鱼的故事最惊心动魄，长这么大只见过一回。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刚上初中的一个夏天，听说昨夜渔火丰收，渔夫刺到一条巨型鲤鱼，足足有小桌子那么大，1米多长，3个大人抬了上来，直直的放在邻居家的小巷子里，几乎隔断了那条小巷。全村人都来看巨鲤，全村都谈论巨鲤。捕巨型鲤鱼的故事说来脍炙人口。几个架着船、撑着汽油灯巡江的渔夫发现了一条游荡在深湾中的巨鲤，站在船头的人手持鱼叉，瞪着眼睛，一个猛刺，居然一下刺中。巨型鲤鱼意想不到受这么大的冲击，巨大的痛苦使它猛烈晃动，竟然将刺鱼者掀倒，双手松开了鱼叉，掉到水中。受伤的巨鲤带着鱼叉逃跑，疼痛使它无法逃远，一下冲到岸边。渔夫紧追不舍，第二把鱼叉刺出，第三把鱼叉又跟进，直刺得巨鲤动弹不得，束手被擒。

在万泉河岸边装竹围捉河鲤，那情那景煞是有趣。用细竹子编织大三庹的围子，将围子的脚稍稍抬起，支在河岸边，里面置放稻穗。河鲤三五成群游过来，钻进围子吃稻穗，结果触动机关，竹围突然降下，一下子将鱼群罩在里面。这一回渔夫来个“瓮中捉鳖”——轻轻地圈起竹围子，越圈越小，河鲤活生生的被捉。

竹围子捉河鲤很过瘾，但是对水环境和季节的要求很严，很少有机会设竹围子。渔夫将捉的河鲤养在小船边的竹笼里，第二天用鱼丝穿过脊鳞，提上街市。河鲤眼里噙着泪水，看起来怪可怜的，有人动了恻隐之心，买来拿到河里放生，这对河鲤来说真是幸运!

还有一个捉河鲤的办法，是一大群人并排着捉。万泉河发大水时，湍急的洪流摧枯拉朽，浑黄的浊浪猛烈冲刷，在深渊里的河鲤被冲得昏头转向，不得不随波逐流，被冲到下游水缓处。饥肠辘辘的河鲤迫不及待四处觅食——这是捉河鲤的好机会。那时候河埠头静水区蹲满了放钓的村民，他们一人一卷钓丝，钩着蚯蚓抛到水里，就等着觅食的河鲤上钩。没有多久，就有河鲤开始咬钓饵。这时，垂钓的人来劲了。刚上钩时河鲤还在挣扎，而且力气不小，想一下子拉上可不容易。河鲤在水中折腾了几个来回，硬拉很容易脱钩，钓者拉锯式的拉回来又松开，让河鲤回游几个回合，河鲤被折腾得精疲力尽，最后乖乖就擒。

捉河鲤的机会并不多，可捉小鱼的机会却不少。最有趣的是站在急流浅滩中拉钩，一上一下来回拉，居然会有“阔口”鱼吞饵上钩，活活被捉。每逢夕阳西下，万泉河的急流浅滩中便站着腰间系着竹笼的拉钓渔夫，每拉到一个便放进竹笼，钓得差不多便收拾回家。

不拉钓也可以抓到“阔口”鱼，其方法之聪颖，可谓巧夺天工。做法是在河边浅水中挖上一个十几平方米的桃子形状的“鱼场”：上头开个小口，下面开一张床板那么长的大口，在小口处放米糠做铒料，引诱“阔口”鱼入鱼场，然后用床板挡住，鱼一急就跳上了“鱼场”。

还有一种有趣的玩法是钓“山沟仔”鱼，这种鱼像手指头那么大，成群结队在水底游，见到钓饵便拼命地争吃，完全顾不上祸从天降。童年钓“山沟仔”鱼纯粹是玩，用大头针在火上烧红后弯成钓具，再找鱼丝系着，钩上蚯蚓或别的钓饵就行，每每收获颇丰。每次垂钓都事先准备好串鱼的散尾葵，钓到便串在一起，串满便收工。在缺油少盐的岁月，这倒是一份意外收获。

钓“烂忉”鱼也很有趣，这种鱼比“山沟仔”鱼大得多，且很容易捉。只需提一竿钓竿到河边，先是在水中的石头缝里摸虾，把虾肉捻断，钩成钓饵，看到有“烂忉”鱼的地方便垂钓，看着这水世界里的“凯子”争相上钩，轻轻一提便钓了上来。每每钓上五六只就够了。

还有一种小鱼，就像火柴棒那么大，源源不断，排成长龙，逆流而上，哪怕受到骚扰也不会改变队列。这时节，只要在水流稍急的地方装一竹笼，这些小鱼便拼死拼活往里面钻。这种小鱼用油煎炸，香脆脆的非常好吃，可是那个年代没有油水，只能用芭蕉叶铺在锅里烧热，再把小鱼放在上面，芭蕉叶烧焦了，鱼煎黄了，香了……煎“山沟仔”鱼也如此。

不捉鱼的时候便捉虾，最便捷的方法是捞虾，不费吹灰之力。做法是用畚箕捞，就着水柳丛乌黑的根须去搅扰，虾受惊跑进畚箕。有时还捉到狗肉鱼、小乌龟之类，很令人高兴。如果不想捞，就在浅水沙滩挖深沟，把杂物堆放在里面，大约十天半月大虾小虾就会聚集其中。或者也不想挖沟捉虾，那也有办法，就是用一块1米见方的蚊帐布，系着四个角，在里面投放米糠之类作诱饵，在月明风静的夜晚，在河埠头蹲着等虾入网，不一会儿便抓得不少。

当然，也有竭泽而渔的捉法，做法是在万泉河上游选一小段河沟，把水堵了，用一种草药揉浓汁来毒鱼。把草药揉得药水差不多浓郁了，便扒开堵水口，水往下流，鱼被毒倒，随水浮起。此时捉鱼，只捉大的，抓大放小，小的等大了才抓，颇有环保意识的。不过，这种捉鱼方法需要大家合作才能完成。捉到鱼后要分鱼，分配方式很公平，做法是把鱼分成几份，然后摘几片水柳叶子从中折断，一半放在鱼堆上，一半放在另一边任人选。拿半片叶子在鱼堆里找另一片，对上了就是你的那一份，鱼好鱼差，鱼多鱼少，听凭运气。

现在回头想想，那时候的钓鱼生活，就像神仙一样惬意有趣，回忆起来快乐满满。然而，随着现代化发展带来的污染问题，河水变质，鱼虾变少，没有了从前鱼虾满河的景象。幸运的是，现在随着环保意识越来越成为人们的共识，河滩环境治理也越来越受到重视，期望“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而且“鱼还蹦，虾亦跳”的情景不久能再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