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 越

每当我徜徉在博鳌滨海的椰林沙滩上，我常听到来自五大洋七大洲不同肤色的朋友对椰树的赞美，在竖起大拇指伴随着爽朗的赞美声中，我透过拔地挺立的椰树撑起的那片蓝天，脑海的茫然使我把目光停留在椰树叶冠把阳光筛落在地上浮起的椰根上，我沿着万泉河畔红军踏过的足迹，在红色娘子军诞生的红色根据地，寻觅着，寻觅着椰树美的化身……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在一驾从北京飞往海南的飞机机舱里，我仿佛看到了椰树化身的灵魂。

灰朦朦的北京上空飘着几朵白云，我看到繁忙的空港里有许多飞往世界各地的银鹰在徐徐升空。一驾从北京飞往海南的波音747飞机在白莲花般的白云间遨游。在弦窗旁坐着一位戴着淡蓝色八角帽的老红军，胸前挂着的军功章在淡黄色的军服上晃动。我凝视着古铜色银元大小的勋章，上面那浮雕般隆起的椰树和一个手握钢枪在椰冠下冲锋陷阵的战士形象，我看见老人满脸皱纹的腮边挂着的浓白椰奶滴在勋章上。老人笑了，只见他抬起干瘦而布满青筋的手，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炯炯有神的目光凝视着窗外。一位小女孩操着东北口音，指着军功章调侃道：“爷爷是个‘老排长’，椰奶和勋章都是椰树牌的。”我莫明其妙地向老人投去探索的眼神，老人感叹地仰起头，轻轻地闭上湿润的眼睛……

那是一个风高夜静的夜晚，当轰隆的炮声在天空回荡，海面上撑起了象椰树般高的无数水柱，炮弹划亮天空，把渡海作战的木船划破几个大口，也划断了“老排长”的左腿。当渡海解放海南的冲锋号在临高角响起，血和海水染红了帆桅。“老排长”象椰树般单脚立地，和战友们一起奋力把木船推到岸边，然后象一个用血浆和沙浆铸成的雕像，紧紧地依偎在椰树旁。当一个黎家女用淳香的椰水灌醒他时，他看见火球在椰林间爆炸，火光在椰冠顶闪烁，脑海里飘浮着血与火交融的硝烟。当他看见在简陋的手术布床边，一只只破壳的绿黄红椰子在地板上，在桌子上，在凳子上，在床沿边不断地在他眼前晃动，他眯着泪水浸湿的一只眼，看着透明的点滴：“椰子水，椰子水。”他呢喃着，呻吟着，感叹着。一滴一滴，一滴一滴，一滴滴清纯的椰水缓缓地从鼻孔里灌进去，仿佛葡萄糖注射液般在他的血管里流动……

从此，大军转战南北，而在红色娘子军的故乡，那黎家姑娘用椰肉椰水伴着小鱼小虾，照料着“老排长”。高大挺拔的椰树遮挡着寒流风雨，翻旋的龙骨风车转过了无数的春秋，汗水一滴滴滚下，眼泪一串串流动，长年累月，姑娘挽着袖子，那磨出厚厚老茧的手时常转动着石磨，把白花花的椰蓉渗着晶莹的米粉，变成飘香的椰子糕，抚慰着“老排长”的身躯。姑娘把椰壳磨成光滑的饭碗，歪歪扭扭地刻上“解放海南英雄”六个大字。椰树，在“老排长”的脑海里，成为生命的支柱，椰水是他的生命源泉，椰叶仿佛跳跃的五线谱，颂扬着红色土地上英雄故事的醉人旋律。于是，椰树便有了血性，有了人性，有了爱情，有了奉献的情怀。

70余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我看见“老排长”仰起头长叹道：“回娘家了。”他挪动着僵硬的身板，侧过头对身边满头银发的老伴——那位曾用椰水灌醒他救活他哺养他的黎家姑娘——深情地微笑着，泪水从眼角灌湿耳塞机，又从耳轮缓缓地流淌，滴打在胸前解放海南的军功章上。从此，椰水救命的故事便有了传奇的色彩。

当飞机绕着宝岛上空盘旋，婆娑的椰林摇摆着身躯，仿佛点头在向远方的客人招手，笑声和欢呼声洋溢出机舱云外。

那情那景，我仿佛看到无私奉献给海南解放事业的椰树，用羽状般绿叶披针的金笔谱写着王文明、杨善集、冯白驹等一连串闪光的名字，用椰树的躯体之美描绘着“23年红旗不倒”的光辉历史，让海南不屈不挠的奉献精神在椰树加步枪中闪烁。椰树与海南人民同呼吸共命运。我仿佛听到红色娘子军在椰林中踏步前进的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在万泉河畔，在椰子寨旁，那唱红大江南北响彻云霄的娘子军连歌，在浩瀚无垠的椰林上空回荡……

在万泉河畔的红色革命苏区，一个椰林掩映的小村庄里，一幢幢青砖建就的崭新瓦房，屋顶的主樑是用椰树干削成的，樑身切刨成八角形，主樑正面还飘逸着“升樑大吉”大字的墨香。我看见，房屋大厅中央四方桌上的盘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椰果制品，有坚脆的椰子糖，有香甜的椰子片，有飘着浓郁芳香的椰子饼和可口嫩滑的椰子糕。几柱香火冒出的烟雾弥漫着和平的氛围。老汉用沙哑浑厚的声音，一边哼着台湾民歌《我们都是一家亲》，一边端着满碗淳香的椰子酒，递给台湾来的女婿。男女老少欢聚一堂，喧闹声和狗吠声揉搓成甜美的乐曲。大人们讲述着村里椰果运往城里的致富趣事，孩子们摇着报春的铃铛，好奇地围观着城里的椰雕，手捧的椰壳碗里盛满了喷香的椰子饭，老大娘端出一碗碗香飘诱人的椰子鸡汤。几位老汉用椰壳制成的二胡拉出欢乐的乡间小调，椰音悠悠，绕梁回荡，仿佛诉说着海峡两岸亲人的思念之情……

看着那奉献着爱的情感，传递着爱的和音的椰子全宴，远方的客人和村里的父老乡亲笑得合不拢嘴，喜上眉梢。人们憧憬着留住青山绿水，靠百万椰林致富的美好未来。

其实，不论是硝烟弥漫的战争时期，还是在放飞梦想的和平年代，椰树之美不用寻觅，而是处处可见。是海南肥沃的土地和母乳般的椰水养育着我们，传承和绵延着我们象椰树般的生命美德文化。每当我昂起头颅，仰望着高大的椰树撑起的那片天，我幸福，我自豪，我骄傲。我赞美椰树装点宝岛的伟岸英姿，她是勤劳勇敢热情好客的海南人民的象征；我敬佩椰树默默付出的奉献精神，她是海南生命的灵魂；我更敬仰椰树的崇高品德，她是海南奔向美好明天的蓝图愿景。椰树，撑起海南一片天，一片和平与发展的蔚蓝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