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宋程

在农场制胶厂工作了十几载，对口管理着三十多个收胶站和收胶员的业务，工作平凡而琐碎，那些熟悉的员工面孔现在都渐渐的随岁月的流逝而淡忘了，就如天空远去的云朵。每当在岁月静好的时光里，端着茶杯，鼻子前凑，深深地吮吸杯中的茶香时，我会想起一位憨憨的收胶员来。他真让我无法不记挂他，他就是憨厚老实的憨汉子——张军汉。

憨汉子是东升农场冬瓜寮队的一名收胶员。其嘴唇翘起的棱角线条分明，惹人眼球，黝黑的脸庞让人乍看就有一种压根儿的墩实感。

其实憨汉的浑名是人们后来喊出来的。憨汉之所以憨，那是他对收胶工作的执着与热爱修来的。在当时的农场，收胶员的工作举足轻重，是胶水回收质量和计量把关的一个关键环节，与职工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其责任之重大，不可小觑。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农场大力推行投标定岗承包割胶树位，很多胶工在公平公开竞岗的前提下，厉兵秣马，企望从管养割的技术方面下苦功，科学提高产量效益。然而也有一小部分胶工财迷心窍，不走正道，勾结农场内外的不法分子，私底下盗卖胶水营利。有的人就把目光与黑手伸向收胶员憨汉的身上，百般亲近与讨好，想让憨汉在收胶水过程中少收多记，甚至企图通过利诱合作拉其入伙，达到共同欺上瞒下、损公肥私、谋取暴利之目的。别看憨汉年纪轻，涉世历练少，但在糖衣炮弹面前，他没有忘记收胶员的工作职责，更没有忘记父亲对他的谆谆嘱咐：“做人要有底线，要诚实，贪小便宜撑不了万年船！”打从他当上收胶员的那天起，他就把父亲的家训镌刻在心，且行且珍惜，从不被金钱的利诱所动。他能容忍人们喊他傻逼、憨汉，但不能容忍在他的收胶站混水摸鱼，渔利百姓。这就是憨汉收胶员的底线。因此，有人咒骂他是冬瓜竂队最“榆木脑壳一根筋”的傻逼憨汉。

在生产队里，收胶员的工作岗位十分引人瞩目。胶水的前期一次性保鲜与加工质量有着密切的联系，要靠队收胶员在收胶时把关担当，收胶员要把关胶水质量，过滤去除杂质，计量，干含样本提取，加氨保鲜，每隔15分钟检测一次胶水的保鲜状况，防止温度过高而变质异味，影响胶乳质量。这一系列程序需要收胶员一气呵成。收胶员的工作是紧张而有条不紊的过程，也是责任与担当的过程。有人说收胶员的工作是一个人的流水线，这话一点都不为过。所以，队里对收胶员的人选一贯都要求很严格，对于人品、素质、责任感等的要求标准都很高。憨汉是队党支部推荐而被场考核聘用的，参加收胶员工作多年来从来没有发生任何质量事故，平时在队里人缘口碑均被群众交口称赞。

一个熟练的收胶员，当他在提取干含样本时，往往都会一看二闻三摸四搅。一看胶水是否有豆腐花；二闻是否有异味；三是拈摸胶水是否有黏度掺假；四是搅匀提取干含样本。平日里，只要取干含的勺子在胶桶里搅动一下，单凭经验与直觉憨汉就能猜测出这桶胶水干含浓度大约有几多成色。憨汉这样的能力与仪器的检测不相上下，这在当地的收胶工作技能比赛会上享誉斐然，众所周知。谁要是倒卖胶水，往胶乳里去掺水，首先要面临的是憨汉把守的这道关隘。有胆怯者被镇慑住，但也有一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偷卖胶水后掺水作假，企图弥补当天产量的欠缺，然而这样的侥幸行为都会被憨汉当场戳穿。憨汉制止了无数次这样的行为，当然也遭遇了不少恐吓。然而越是恐吓，憨汉越是吃了秤砣似的铁了心坚持收胶员的底线，多年来从不放松一分。

在生产队这个小社会里，资源的摄取与分配之间的矛盾，或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冲突，是不可避免的。憨汉在收胶站立马横刀，挡住了不少人图谋不轨的财路，惹恼了那些偷鸡盗狗之流，曾遭遇过蒙面人的报复袭击。那次他住进了场部医院，我第一时间到医院探望他。只见他躺在病榻上，摊开双手，露出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由于只有工作上的关系，我只能客套的慰问，他腼腆地说不碍事，只是一点皮外伤，说着卷起袖子展示胳膊上的肌腱，以示坚强。他还低声跟我说想早点回去收胶站继续上班，因为担心不在岗时别人登记当天台帐记录资料会掉链子。我把他按回病榻上说，你的工作目前制胶厂已经安排人轮值。他要求未果，最后只能做罢。

听说几天后，憨汉偷偷出院了。他回到了他钟爱的收胶站，还是傻乎乎的守着父亲的家训底线，坚定地站在收胶台前，继续忙碌他的收胶工作。

憨汉与不法分子长期的悄然无声的较量，用收胶员的责任与担当维护了广大胶工的利益，他的事迹被农场报道组撰稿大力宣传，颇获广大群众的爱戴与拥护。

往事如烟，虽然我已经退休好些年了，过着恬静的生活，但象憨汉收胶员这样鲜活的人物，总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难以忘却。他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缩影与印记，他对本职工作的热爱与执着，犹如一个没有标点符号的故事，永远让我感动记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