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路生

周末，在墟上茶店吃茶，见到六爹二，我问：“你现在还是从事进村收购椰子吗？”他答：“是的，收购溜，你有椰子要摘溜？”

叫他为“六爹二”，并不是他年纪大，他才三十余岁，只因他长得像他爹六爹，几乎是一个印模里“盖”出来的：身长，短发，阔嘴，脸腭禀异，稍微翘起，鼻梁骨高耸，旁人见之，常会错认为遇见了个“古人”。六爹二对此并不计较，整天风风火火的，开着一辆三轮车，进村，爬树，摘椰子，收椰子。

近段时间，天气发冷，喝椰子水的食客少了，疫情防控又来临，来海南的游客当然少了，六爹二的收货期也少了。闲时，他就常常与我喝茶。他说了他和摘椰子相关的故事。

站在椰子树下，他抬头仰望，立马能分辨出哪一摞的椰子生熟老幼的程度。他爬上树，如猴子般轻捷，双脚套上半弧度的铁环，手拿一根长麻绳，系在椰梢，未了，伸出小刀，切断一摞一摞的椰子，再套在麻绳上，顺着斜线慢溜溜地滑落于地。我曾站在树下看他采摘椰子，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有种老练的味道。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最早的时候，收购椰子的价位是每个0.5元，这几年涨了，价位在1元至2元之间沉浮，他一天最多采摘椰子达千余个，收入不错。我追问：“除去成本外，一个椰子能净赚多少？”他说：“这是个秘密吧，不可说，反正我是稳赚了。”他的脸上，掠过一丝的喜色。

十余年前，他靠着摘椰子的收入，拆了旧宅，建了百余平方米的新居。那年，他进村收货时，竟然意外捡到福气儿，娶了卖家的闺女，在我们这一带算是独一无二的“买一送一”经典案例了。如今，一对儿女的青春期色彩越来越浓，上了初中，六爹二却满脸沧桑，越来越老相了。

有段时间，椰子跌价，但为了老客户不亏本，他坚持按原来的价位（每个1.5元）收购，未曾想到，在回来的路上，被一伙人团团包围。他大声吼道：“干啥？”

对方一大个子说：“你欠揍！明明是椰子跌价了，你却故意按以前价位收购，争抢我们的市场，让我们跟着你做亏本生意。”大个子挥挥手：“兄弟们，给我上！”

半夜里回到家，老婆见他脸肿，头额破相，有些许血迹，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天黑，路况差，加上视线不清，偏偏我又撞上了一个鬼，就把车开到高头坎下的深沟里面了。

三坡村的颜阿公和李阿婆，上岁数了，膝下无儿无女，种有三十余棵椰子树，常年挂果。每次来采摘，六爹二都爱拎着两斤猪肉、一包烟和五瓶海马贡酒，先与颜阿公对饮，喝醉了，就睡上几小时，直至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才醒过来，然后拍拍身子，嗬嗬两声，再爬到树上，摘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