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路生

半天农夫

周末，回到老家，打理我和表妹一起种植的菜园，心中充满了喜悦。

前段时间，寒潮来袭，地畦上的蔬菜被冻得蔫恹恹的，似我母亲的晚年，几没一丝亮色。表妹在四周燃起柴草，与我一起守在菜园，为蔬菜取暖。渐渐的，天气回暖中，蔬菜又返青回绿了。

我今早挑了十余担水，一畦一畦为它浇水，似摸着远去的母亲的余温。这片荒地，原是母亲开垦的。冬闲时节，她常在这里种菜，种豆、种地瓜等，让我饱了口福，也让我的童年如蔬菜般嫩绿。

那些年，饿得有点慌了，表妹常到地里偷地瓜，烤吃。有一次被我捉个正着，她说，表哥，快松开手，我被你扭伤了。谁知道呢，我急冲冲的用力，真的把她的手臂给扭伤了。母亲骂了我，我就躲进菜园，吃了一天的地瓜。

表妹嫁在邻村，我不在家时，她就种菜。我回家时，与她一起担水，浇菜。

刚才，有一陆哥来这里寻找“桃花源”，他主动与我打招呼，拍了些许照片。他说，他今天很高兴，他找到了诗眼，他想写首诗。他以为我和表妹是一对“神仙侠侣”，我微笑着，点点头。

表妹则低头摘菜，似我母亲当年劳作的模样。

日 子

见一位阿婆，天天在新村墟的一条人行道上，摆摊，卖她自种的芭蕉，却很少有人光顾。这寒冷的天，她在风中默默坚守着她的日子。

她戴顶红色有帽沿的帽子，穿一条灰色的防雨外套，手指粗糙，看得见她双手上皱裂的指节纹，与我那劳作了一辈子的母亲的双手一样。她坐在矮凳上，面前一垛一垛的芭蕉，置于一橙红色的塑料布上。芭蕉有青皮的，有暗黄的，有快蔫了的，旁边的一电子称磅台，与她的眼神作着冷默的对视。

我在旁边观察。每有人路过，她的浑浊眼光便忽然放亮，“买芭蕉不？”见路人甲停了脚步，她弯腰捡起一垛芭蕉，说，“这垛好……”路人甲凝神察看了她手里的芭蕉，许是觉得品相差点儿，摆摆手，走了。转身又见路人乙，是个老熟人，便与之聊了起来。他手里拎着一袋蔬菜，菜叶穿了无数小孔，嫩嫩的。他问阿婆：“生意好否？”她说：“这两天仅卖了两垛芭蕉。”路人乙说：“芭蕉难卖，蔬菜好卖，但价贵。7元每斤。”路人乙扬起菜袋：“买了3斤，21元。”

我走上前去，阿婆却认出了我，“镜哥，买芭蕉？”我点点头，问她：“阿婆认得侬溜？”她剥了一根芭蕉，送给我，“你是昭美姆的儿子，乳名叫路生。”在家乡一带，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爱叫我的乳名。她说：“你母亲走得早，哎，她生前常与我在墟上喝咖啡溜。前几年，我胃疼，就戒了。”

“你屋（的）侬侬结婚了溜？记得请阿婆吃酒溜。”寒风中，她有点兴奋。我买了5斤芭蕉。她说：“我已有了三个孙子。但如今的年轻母亲，偏偏爱苗条，明明自己有奶水，却坚决断奶。”

阿婆告诉我，她生下三男三女，个个都是靠她的母乳喂养。她在寒风中卖芭蕉，其实就是为她刚满月的孙女，攒些买奶水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