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宋程
像往日一样,他坐在门前的那棵风景树下,享受着早晨的暖阳,看着草坪上的健身架、滑梯及沙池里那些活泼可爱的孩子们玩耍。他羡慕当下孩子们过上的好日子,同时他想回到象孩子们一样躁动的年代,于是,试图挥动了一下胳膊,但感觉到力不从心,陷入了无奈之中。他转而感叹道:“岁月真的好无情!”
今天是礼拜天,这是他从省肿瘤医院化疗回来的第七天,病入膏肓的他是被儿子抱上轮椅车推出来的。早晨的空气沁人肺腑的清新,他喜欢草地上的气息,这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农场早晨的画面。若是老伴还健在,那该是多么静好的日子啊……每每到了此刻,他会触景生情地记挂起她,记挂起她的殷情与相守陪伴……
他18岁当兵,1960年退伍,响应祖国的号召来到海南农垦参加工作。妻子是在那个最困难的粮食紧张时期随他来到海南农垦的。五十多年不离不弃,同甘共苦,育有二男一女,现今儿孙满堂,日子过得如芝麻开花节节高,而老伴却不能兑现与他“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终”的海誓山盟之言。当他想起这些时,眼角闪现出晶莹的泪珠,一副伤感无语的表情。
他姓朱,名昌桥,安徽人氏。他为人耿直热情,工作认真较劲,还是一名中共党员。他是国营东升农场原武装部副部长,退休前是派出所的指导员。在派出所里,他是一位责任感强有担当的人,从抓小偷、阻止打架斗殴,到青少年戒毒帮教、处理邻里纠纷,他无不过问。他是派出所里有求必应的人,一年四季在田间、在地头、在胶林,或是山沟沟最旮旯的胶园里,都有他带领护林队员巡逻的身影,维护生产秩序,护林保胶。在扫黑除恶、追缴黑枪、摘除社会黑瘤的战斗中,他奋不顾身,勇往直前。他长年沐风栉雨与偷胶毁林分子斗志斗勇,在追捕偷胶毁林分子的过程中,他曾经摔断骨头,头部受伤。人们称他是护林保胶的忠诚卫士,赞他是派出所的好指导员。
1998年退休后,他加入了农场老干部协会、青少年帮教协会,人是退休了,心里依然记挂着农场下一代青年的发展。他很关心那些误入歧途的青少年,常常上门与之促膝谈心,语重心长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使不少失足青年悬崖勒马,走上了正道。
在家里,他对亲人却要求苛严。有一年,他的二儿子为了就业,要求他向领导找关系安排工作,你猜他怎么说?“自己的路靠自己走,谁也帮不了你!”在这一点上他公私分明,家里谁也拧不过他的倔脾气,儿子无奈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更有一些犯了事的不法分子向他求人情求原谅,这种事在他面前门都没有。有人调侃说,向他求饶,比向死人讨尿还难上加难,“铁公鸡”的外号就是这样讨来的。
往事如烟,那些当年关于他的事迹,随着他的退休,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和议论话题。现今的他病魔缠身,幸而在家里说话仍然掷地有声,在儿孙们面前仍然不失尊严。在这一点上,他常夸孩子与儿媳是孝顺的,他很知足。他逢人便说,我没有什么牵挂的,时代不同了,儿孙们将来只要跟上时代改革创新的步伐,儿孙就自有儿孙的福祉,我相信走社会主义道路日子会越过越好,越来越红火!
他是我弟弟的岳父。那天,他又住进了医院,又进入ICU病室。两天后医生给家人下了病危通知书,我与爱人到医院探望,见他身上挂着各种针管,人已昏迷,家属开始准备料理后事,亲属们都守候在病房外面的大厅里,个个表情沉重。就这样过了一天。那一夜凌晨两点,他突然苏醒过来,嘴唇翕动着像要表达什么,大儿子忙凑到他的病床前,隐隐约约听到微弱的气息在说:“——警——服”,然后他又昏迷了过去。
儿子立刻意识到父亲所指的是那件伴他20多年的警服,他深知父亲喜欢那橄榄绿色的警服,每次穿上它,他心里就倍感使命、责任与光荣,就感觉自己仍然还是一个兵——没有退伍的老兵。
他曾经庄重地对儿子说,到了那一天,不要厚葬他,只要给他穿上那身警服,象个兵一样的尊严,就满足了。为了临终时要着警服,他与大儿子争吵脸红过,但他决意已定,不依不挠,儿子没有理由剥夺父亲的遗愿,只能帮助他实现最后那一点执着。在父亲人生的最后时刻,儿子手忙脚乱地把那件洗烫得褪了色的警服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护士们赶紧摘除他身上的部分针管与生命体征监护器,把他转到普通病房来,亲属们忙着为他净身、套上寿衣,然后按他的生前遗愿,穿上他心仪的警服。
2020年2月7日凌晨,老朱溘然谢世,时年81岁。他以一位老兵的庄严仪容告别了人寰,告别了他一生挚爱的农垦大地和莽莽胶林……
于是,在场的我向套着橄榄绿警服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一躬,献上我的敬重和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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