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路生

北京电视台系列专题片《追梦中华·魅力侨乡》摄制组来琼海开展采访活动。卢氏古宅是必拍景点之一。

卢氏古宅位于琼海市嘉积镇逢龙村，占地面积上千平方米。1999年，我曾随某剧剧组进驻古宅。古宅前高后低，呈蹲虎形状，为四进的一厅二房附两侧横廊古式砖木结构，建筑面积约600平方米。大宅正门上下连通，相连间设有天井，一进两侧建有横廊小屋共14间（右侧被1973年台风刮倒），一进后墙、二进前墙皆以雕花框式的杉木当屏风墙，并设有阁楼。第一进正门上方贴有红底黑字的被清政府授予的“观察第”瓷匾，进入第一进门里，有一隔扇门，上方有木刻的“资政大夫”四字牌匾，厅堂大门及窗户皆透雕或浮雕花鸟虫鱼的精美图案。卢氏古宅是卢鸿谟的父亲卢修富和其伯父卢修贵联名于1930年兴建的。

近百年过去了，古宅的外脊已灰黑，砖墙青黑。这几年才建起的围墙，用的是灰色的水泥砖，与古宅的墙身不太协调。现在的人没有深刻意识到古宅遗存和传承建筑文化的意义。1999年，我跟随市政协调研组下乡调查，当年琼海乡间有土坯宅几十间，上百年的老宅约六七百间，如今呢，遗存的古宅不足二百间。再过二三十年，年轻人要探访琼海古宅，恐怕只能在市政协出版的《琼海民居文化》一书中寻觅了。

卢氏古宅主人的旁亲不在家。我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拍了些许照片。右侧前墙内已长满地脚草，有一丛丛绿萝，依附着一支满身小孔的横木，扒着墙角狂长。卢鸿谟的伯父卢修贵在缅甸华侨界拥有崇高的威望，是知名华侨领袖，他与“万金油大王”胡文虎私交甚密。胡文虎父亲临终时，曾特别交待胡文虎说：小事问谟哥，大事问贵叔。我没见过胡文虎，但我属虎，我是1962年的“虎”，小时候，肚子疼了，母亲便拿出一小盒万金油，给我擦擦肚子。盒子上有商标，用的就是胡文虎的半身头像，他饱腮，天庭锃亮，戴副黑边眼镜，慈祥中似见一副救苦救难的菩萨相。擦了半天，肚子居然不痛了。万金油用完后，我常常把小盒子带在身边，望着胡文虎的头像，陷入沉思，总觉得他是我能平平安安的守护神。有一天，父亲说，胡文虎来过咱温泉逢龙村呢。我喜出望外，就要往逢龙村走去。逢龙村与我家文田村相隔两公里。父亲说，胡文虎是1933年来逢龙村的。那年，卢鸿谟邀请他来海南，两人逆流而上，同游万泉河，至官塘埠头登岸，见两眼温泉，一大一小，云蒸霞蔚，投两个鸡蛋到温泉中，不到十分钟，熟了。两人边吃鸡蛋，边欣赏河畔的风景。卢鸿谟建议胡文虎投资官塘温泉，胡文虎点头同意。1934年，胡投资的官塘温泉别墅落成。此后胡年年来此度假。1939年秋，日本侵占海南岛，嘉积有扎营的日军，嘉积到官塘仅八公里，胡文虎担心官塘别墅日后会成为日军的据点，叮嘱官塘村民连夜拆毁别墅，以此表明他不与日本人合作的立场。

在海南的民居中，前屋低后屋高，是约定俗成的，卢氏古宅群却是前高后低。可偏偏是这样的另类建筑，孕育出卢家的杰出人士。卢修贵生前仁风义举远播乡邦，威望极高，被清政府诰封为“资政大夫”。卢鸿谟二子卢业灿、卢业坤，都是当时响当当的华人翘楚。卢业灿兄弟当年在缅甸经营木材生意，成就了一段传奇。卢业灿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到香港立足，曾任香港马会主席，拥有自己喂养的十几只赛马良驹。卢业坤也是个厉害的角色，海南改革开放之初，最早引进外资兴办的琼海涤纶厂，就是卢业坤卢业灿两兄弟牵线并投资，与琼海联手创办的，该厂年产涤纶长丝5000吨。这在当年影响巨大，1987年3月剪彩当天，卢业坤携兄卢业灿专程从香港回来出席剪彩仪式，卢业坤身边还有一美女，我后来才知道是卢业坤的夫人，名叫关绮丽华，比香港电影明星关芝琳还美。当年的涤纶厂，红透海南半边天，那些女工如百鸟入林般，成为厂里的独特风景线，许多人都与那些女工谈恋爱，我也是浩浩荡荡的恋爱队伍中的一员。那时，厂里工人的月工资最高能达到1200多元，而那时机关干部平均工资仅600元左右。可惜的是，工厂后来被拍卖了，也不知道是啥原因。关绮丽华也从当年的美少妇成为了如今的七旬老妪，她常常回来，偶尔请我喝喝茶，春节或清明期间偶尔会回到卢氏古宅，与村人聊聊天，做些乡俗祭礼的佛事。

古宅前是一片大田洋，有种槟榔的田块，也有种瓜菜的绿地，有一穿红衣的中年妇女，朝我笑笑。我定神一看，原来是我当年请她在卢氏古宅里推石磨磨盘的“模特”，二十余年过去了，比她生得差一点的同龄姑娘都嫁出去攀上“高枝”了，只有她仍然坚守田头，做一名老实本份的村姑和农民。她腿上沾满了泥巴，夕照中，她站在田里，我倒觉得她特别美。

卢氏古宅大堂   袁铭辰 摄